連笙到底身懷六甲,強撐著幾天後,便倒地不支。
但終於是沒有再做無用功,隻是給沈宴立了個衣冠塚埋在一片紫竹林裏,每日會過去看上一眼。
沈願不敢再打擾她,下了朝後,恰逢連笙去看望沈宴。
於是每日定了作息,早朝過後,便默默陪著連笙,在她身後一齊陪伴著沈宴。
倒也像個一家三口。
入春後,今年的雨落得格外的勤,先是黃河水患,各地儲糧竭盡,人口劇減。朝廷換了幾批人馬過去,依舊禍事不斷。
緊接著,便是西境傳來了瘟疫蔓延的消息,兵馬弱了下去,引得鄰國紛紛騷動起來,意欲衝破邊境防線,直搗黃龍。
沈願終日眉頭緊皺,隻有在看著連笙一切安好時,方才有少許的舒心時刻。
但蒼天一貫愛捉弄人。
黃河橫穿大商境內,西境的瘟疫沒能止住,竟一度傳到了長陵來。
宮裏人人自危,戒備森嚴。
連笙是第一個被發覺染上疫病的。
那日她坐在沈宴的墳前許久,沈願便在她不遠處等候,看了眼天色,比尋常要晚上半柱香的時間。
再凝眸細瞧去,連笙竟直接暈厥倒地。
沈願心驚肉跳,被嚇得不輕,立時衝了過去,卻驚覺連笙渾身發燙,臉上帶著異樣的紅。
她努力地睜開眼睛,隻得一個模糊的影。
連笙捉住了他的手,熟悉的暖意,於是篤定對方的身份:“沈願!”
“是!我在,笙兒別怕。”
沒來得及多說,沈願命人請來太醫,診斷的結果,是連笙沾染了攜帶瘟疫之物,孕婦體弱,所以輕易便感染。
沈願下令徹查,究竟是誰要謀害連笙。
早在疫病發時,他便已經考慮到連笙,一食一物,皆嚴格查檢,更是不許生人靠近她的明昭殿。
怎會……還是護不住她?
沈願又氣又惱,恨透了連連笙也保護不了的自己。
傍晚,才有宮女過來稟報,根源在沈宴的衣冠塚那兒。
連笙每日去紫竹林祭拜的事情,宮裏人盡皆知,雖不符合規矩,朝廷眾人也頗有微詞,但沈願一度壓著,也沒人敢多說一句。
然而這樣的習慣,卻讓有心人得了可趁之機。
連笙給沈宴準備的那一堆東西裏,裏麵摻了不少的帶有瘟疫之物,連笙便是如此沾染上的。
沈願怒火攻心,罰了有司一幹人等不算,還要掐滅源頭,於是吩咐道:“給朕,將那個衣冠塚燒毀夷平,再不許人靠近一步。”
豈料連笙雖然意識不明,但竟然將一切都聽了進去,勉力撐著爬起,製止道:“不準!”
“沈願,”慌亂中她跌倒在一個溫暖的懷裏,連笙哭求著,“宴兒已經沒留下什麼東西了,我求你可憐可憐我,別把這最後一點兒念想也奪走。好不好?”
沈願心有不忍,懷中人咯得他心口生疼,像一把刀一樣,淩遲著他的心:“笙兒,那裏已有疫疾苗頭,如若不迅速處理,整個兒皇城的人,都恐將有性命之憂。”
他是帝王,以萬民為重,他是沈願,以墨玉為重。
可他獨獨沒想過她。
連笙嘴角扯起一抹苦黃連似的笑,苦到了心底,泛著酸楚。
她道:“可我就是想要再看一眼,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