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樓上請。”一到了客棧,駱明決向小二亮出了章簡伯給的腰牌, 瞬間訓練有素的小二便不動聲色地將三人引到了樓上天字房。
“東家已經吩咐過了, 三位隻管好好休息, 你們的身份我們絕不不會多嘴。”駱明決點頭拋給他一小塊碎銀,答了句:“謝謝。”
轉身為兩位姑娘安排房間, “佛桑, 你住最左邊, 章小姐住中間,我住最靠走廊。”佛桑還有個三腳貓功夫, 人也機靈,章知婉住在兩人中間, 他更放心, “你們回房梳洗一下,我們便下樓吃飯。”他吩咐。
這都是什麼?抹了把臉便出門的佛桑一進雅間往桌上一看, 嚇了一跳。她胳膊長的海魚, 她臉蛋大的蘑菇, 還有一碗……看著清水的青菜?
“師哥……這該不會是……‘開水白菜’吧?”這一桌飯菜, 怎麼看也不比皇宮禦宴差啊。
“小二說是這個名字。”駱明決也有些皺眉,“是章家安排的,給自家小姐準備東西, 我也不好說什麼。”
說好的壽宴之後章家敗落了呢?卞佛桑看著咂舌, 嗅著香味就撲了過去,眼花繚亂。
“章小姐呢?還沒過來?”駱明決見她嘴饞,也不點破, 回頭望了望門口。幽篁居隻有佛桑一個女人,他恐怕對於女人“梳洗”少了些概念。
章家給他們安排的雅間自然是全店最好的位置,月紗糊的窗戶透光卻不透明,坐在裏頭能清晰的聽見樓下唱曲拉弦的聲音,口口聲聲,風風韻韻。
壞處就是……樓下大廳裏坐著幾位不解風情的江湖莽夫,喝酒、劃拳、高聲談論,壞了雅致。
“你們聽了說沒?那北地章家,嘖!”有人喝高了,開始口無遮攔,“原來也是繡花枕頭一包草了,外頭看著風光,其實不堪一擊……”他狂言道:“一個小娘們兒,就把他們搞得喘不過氣來,還枉稱什麼江湖大家,丟人不丟人?聽說那章家老爺子,嚇得屁滾尿流,一病不起。”
“啪。”章知婉聽得真切,筷子應聲落在桌上。
駱明決朝佛桑使了個眼色,讓她出言安慰。
佛桑溫柔地為她撿起筷子,塞回她的手裏,“夏蟲不可語冰,你在意這些粗人做什麼。”她說,“章家的地位,他們恐怕一生都難望其項背,唯有這落魄一回,讓他可以企及不是?”
章知婉木然地接過了筷子,咬了咬嘴唇,好一會兒才說:“我從小便隻見過章家叱吒的樣子,在外頭報上名號別人便不敢惹。怎麼也沒想到會有淪為旁人茶餘飯後笑料的一天……”
“自古邪不勝正,是非曲直會有公道。”駱明決自覺嘴笨,不會安慰人,幹巴巴地勸了一句,一雙眼睛就那麼盯著佛桑身上。
知道啦,知道啦。卞佛桑感歎自己的勞碌命,悄悄推開了點窗戶,清了清嗓子道:“知婉,你看那人頭發淩亂蓬鬆,酒後無德,五大三粗,粗製濫……嗯,總之一看就是話本裏的棒槌龍套,你不要在意啦。”
“佛桑!”駱明決瞟了一眼,雖覺得她描述得傳神,卻還是板著臉,“教章小姐些什麼呢?”
“噗嗤。”章知婉卻被她逗笑,“佛桑姑姑說得是,謝謝明決叔叔和佛桑姑姑,是婉兒沒用……”
卞佛桑得意地望了一眼師兄,“是了,是了,笑了就好了。”如果她能不叫自己姑姑,那就更好,佛桑腹誹,她勸說:“這些的話反著聽就是,何必跟他們計……”
話音還沒落,又聽到那沒眼力見的莽夫說:“還有那個這次出盡風頭的駱明決,駱少俠你們聽說過沒有?”
他高聲說:“聽說許多江湖元老都在,就屬他腦子最靈,不顧自身安危,強行衝破桎梏。救了章家。”
佛桑尷尬地回頭看了駱明決一眼,訕笑道:“這句可以正著聽。”
“無妨。”駱明決夾了一筷子魚肉,“也不屬實,沒有簡仲兄的幫助,我難以成事。”
“所以說,自古英雄出少年,這話是不錯的。”那莽夫誇起人來,毫不吝嗇,佛桑隱約還聽見有人附和幾聲,心中跟著驕傲。
可她還沒得意一會兒,又聽那人話鋒一轉:“就可惜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懼內嘛。我聽滿大哥說,不過是說了一句壞話,他都瑟瑟發抖地趕緊阻止……”
“哐當”佛桑撐著的窗戶重重地合上,可惜這裏並不隔音,她還能聽見下頭人辯解道:“誰說是他夫人了,那就是他師妹。也不知道是個怎樣的母夜叉,小小年紀不害臊,之前啊就……”
卞佛桑聽得青筋直冒,指節發白,駱明決給她夾了一塊蘑菇,轉移話題道:“佛桑,來試試這個?”
她仍是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章知婉趕緊起身去拉,提醒道:“佛桑姑姑,棒槌,棒槌……”
是,她是說他們是棒槌,可這子虛烏有,以訛傳訛也太……
“這菜有些幹了,我去叫壺酒。”駱明決看她氣鼓鼓的模樣,歎了口氣,起身道。
不會一會兒,卞佛桑聽見還在胡言亂語的人群中傳出一個清亮熟悉的聲音,“章家的事還是別談了,就怕那魔羅女還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