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是什麼絕筆信,卞佛桑看著全身發抖, 這簡直是推方棣棠入火坑的絕命書。

若不是她恰好趕到, 打下了信鴿, 依方棣棠的性格,若是收到信件會是何等光景, 卞佛桑不敢想象。

“誰在外麵?”稚嫩的聲音響起, 卞佛桑還沒來得及反應, 一支□□就從窗戶中射出,直朝她命門而來。卞佛桑側身躲開, 徒手捉住,隻見箭頭盈盈泛綠, 正是劇毒之兆。

好狠毒的手法, 即使如此境地,也不問來人, 直接奪人性命。

“我以為你們淪落至此, 該有所收斂。沒想到還變本加厲了。”卞佛桑一腳踢開破廟搖搖欲墜的木門, 嘲諷道, “還是如此歹毒,更甚從前。”

“是你!”小鬼擋在方素馨的跟前,警惕地盯著她, 齜牙咧嘴, “嘁,手下敗將,來做什麼?”

見來人是卞佛桑, 方素馨開始隻是掃了一眼,有些失望,等到她看見佛桑手裏捏著的那隻鴿子,才驚詫不已,強撐著站了起來,雙目圓睜,“你,你!你竟然攔下了我的信鴿……”

卞佛桑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鴿子,掐住氣管,了結了它的生命。一會兒還不知是什麼情況,若讓他們再找到空檔,給放了出去,圖惹是非。倒不如萬無一失,先絕後患。

隻是可憐……佛桑認得這隻的鴿子腿上的信筒,是幽篁居樣式。想必是方棣棠放心不下自己的姐姐,特地予她的。想不到方素馨心中竟然是用來做這樣的作用。

佛桑嗤笑一聲,根本沒有搭理那小鬼。

且不說當日是什麼情況,就算她技不如人又如何,現下兩人的落魄樣子,她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我不攔,讓你毀了二師兄的人生嗎?”卞佛桑粉麵含怒,沒了好聲好氣,“方素馨,師哥與我念在你是二師兄唯一的血親,幾次三番地相助於你,你到底何等歹毒心腸,竟然不放過他?方棣棠可是你親弟弟啊!”

師父也好,她也罷,唯恐方棣棠受身世所累,自怨自艾,隻希望他能忘卻自己的身份。駱明決就更不必說,心胸最廣,愛屋及烏,在自己結拜兄弟手下力保了方素馨,饒他性命。

卞佛桑想不明白,他們尚且如此,方素馨血脈親緣,為何臨死還要拉他入火坑!

“呸!”方素馨還沒有說話,小鬼卻不屑地啐了一口,“他那個數典忘祖,瞻前顧後的軟骨頭,也配稱姐姐的弟弟?”大言不慚道:“不過是閻王給他投生了個好人家,讓他姓‘方’他自己還不珍惜,吃裏扒外。姐姐何時對不起他?”

這樣的話,方素馨竟然沒有反駁。卞佛桑簡直不敢相信,她顫抖地問道:“方素馨,你也這樣認為嗎?”

方棣棠待她如此,為了不讓她孤苦無依,竟然忍痛叛出幽篁居,換來的卻是這樣的評價?他的痛苦,他的隱忍,他的犧牲竟然是為了這樣一個“姐姐”?卞佛桑的眼裏閃過一絲狠意。駱明決為他們謀劃至此,恐怕還不知裏頭這個緣故吧。

是啊,誰會知道呢。

卞佛桑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若早知如此,她不眠不休地趕路是為了什麼?苟延殘喘地活命嗎?

“小鬼的話是有失偏頗。”方素馨歪著身子倚靠在柱子上,終於將將開口,小鬼還要張口分辨,被方素馨拍了拍腦袋,總算是住了口。

“棣棠是個好孩子,我知道。”方素馨緩緩道:“可惜跟著朱無拘十年。不過,我也能理解……”

卞佛桑已經開始笑了起來,方素馨如今不僅不心懷感恩,反倒怪起給予他們十年溫暖的師父和幽篁居,這是何等狼心狗肺。

她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畢竟朱家因那個畜生而滅,他心中不可能沒有怨恨。又怎會告訴棣棠身世,讓他清明。萬幸老天有眼,讓我們姐弟團聚,才讓他不至於渾渾噩噩,了卻餘生。可惜……他如今那個優柔寡斷的性子……”

“荒謬至極!”卞佛桑徹底聽不下去了,“你們真是彩霞做胭脂——好大的臉。二師兄此生第一不幸,便是生在方家,第二不幸便是與你這入了魔的親姐姐相認。”

幽篁居十年,無憂無慮,師父給他們溫飽,授他們武藝,教他們做人。她也好,方棣棠也好,駱明決也好,都能幸福的長大成材,卞佛桑無比慶幸,三人有那樣一位一心為他們的師父,才不至於讓任何一個歪成方素馨的樣子。

看看這個自大而又狠毒的小鬼吧,卞佛桑嘲諷地打量一圈氣哄哄的小鬼,方素馨教養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歪瓜裂棗。

對於眼前這個十六歲小姑娘的憤怒,方素馨置若罔聞,不屑地笑了笑,“可悲。”她拋下兩個字,“若棣棠如你一樣,每日和仇人稱兄道妹,手足情深才是真正的不幸。”

“你……”卞佛桑還要再罵,方素馨卻居高臨下地抬手,“我以為會是駱大哥過來,想不到竟然是你。朱小姐,你不是與我來探討棣棠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