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做什麼？
霍舞姬聲音冰冷，像帶了冰碴一般，“煩請二皇子約束好手下，我大渝的北辰王殿下，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說一嘴的。二殿下心善，下不得狠心管教仆從。想來回鶻民風和善，主仆一家親。但咱們大渝可不能見這欺主的惡奴，這廂便替二皇子管教了，二皇子不必言謝。”
不待二皇子回答，永安又道：“北辰王殿下的身份尊貴，自然不會輕易同人比試，不過既然二皇子想開開眼，那婢子不才，雖位列樂館最末，還是能讓二皇子長長見識的。”
二皇子似是沒聽到她句句帶刀，溫聲問道：“不知娘子高姓大名？”
霍舞姬眉毛挑了挑，隨意地回了個禮，“不敢當，高姓卻是高姓，名卻不大，婢子慕一百娘。”
名，可確實是不大。
皇帝陛下險些沒繃住。
一百娘又好心補充道：“奧，咱們伶人館，登記在冊的舞姬，共九十九人。我最不中用，還在館中灑掃。不曾入得名冊。”
聽見了嗎？二殿下！你就隻配這種程度的開眼罷了！
饒是如此，那二皇子也不曾動怒，頗為有禮，伸手道：“娘子請。”
霍舞姬，奧，該是慕一百娘，將頭轉向另一邊，還翻了個白眼。
不巧被那已被她打碎了一口牙的回鶻使臣看到了，他便想衝上來。
一百娘眼皮都未抬，不過一伸手，便又飛了四顆石子出去。準確無誤地釘在了那使者四肢上。
一百娘保證，這必是手腳筋俱斷，再無複原的可能。
回鶻使團中有人不服，嗆聲道：“慕娘子這是何意？”
“能有何意？我不過扔了幾顆石子罷了，這可不觸犯大渝律法。”
霍……慕一百娘上前，輕巧掰開了那已倒地的使者的手，裏麵赫然是一枚暗器，本該是銀色的，此刻漆黑一片。分明是淬了毒的。
“可他竟帶暗器上殿，這卻是觸犯我大渝律法。論罪當誅！”
有聰明的官員，立即道：“這便是回鶻使團來朝的誠意？”
皇帝陛下順勢道：“二皇子，是不是該給朕一個解釋？”
事已至此，回鶻使團隻能棄車保帥。
咬死不認，並將所有罪責推到那人身上來力證清白。
一百娘此刻倒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了。
這人她就是故意針對的，絡腮胡，一臉凶相。那是回鶻主帥，蒙格。他下巴處那處疤，是她阿兄砍的。
其實他手裏也並沒有暗器，是她方才掰他手的時候放進去的。
隴安街頭有個常年變戲法的老頭，小時候她和阿兄常去看。
後來混熟了，他便交了永安這一招，叫無中生有。
那老頭是回鶻人，娶了個大渝娘子。他們本來在上煬關那邊支攤子變戲法。後來，是這位蒙格，屠了城，老頭因為回鶻身份幸免於難，他夫人便在他眼前，被自己的同胞殺害了。那時他妻子懷胎，不足三月。
那老頭，想上去同那群官兵拚命，被生生打斷了一條腿，本想一死了之，可又不甘心妻兒枉死。所以他安葬了妻子便逃到了隴安。
彼時，他說，他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不能親手手刃仇人。
兩國仇怨，婦孺何辜？
永安當時豪氣幹雲地說，將來一定要幫他報仇！
被那老頭笑著摸了摸頭，那老頭明顯是不信的，也還是笑著跟她道謝。
今日，他可看見了？這蒙格，不日便要下去同他妻兒以及千千萬萬同他妻兒一般枉死的婦孺磕頭懺悔了。也要去向她霍家人懺悔！
永安在蒙格那嗜血的眼神裏，撩起半塊麵紗。緩緩以嘴型對他說：“你，死，期，到，了。”
那犀利的目光，蒙格見過，那麵容，蒙格也似曾相識。
永安絲毫不想放過他，又道：“我，霍，氏，一，門，等，你，很，久，了。”
她這兩句話，用的都是回鶻話。
蒙格眼睛陡然睜大，想說話，可開不了口。想伸手，手筋又斷了，完全使不上力氣。
他想起那目光是誰的了，是那霍均的夫人。那個傳聞中大渝最美的女人。
那女人烈性，先用金簪劃破了臉，又自己拿劍吻了頸。
那女人死之前最後一句話，你命必喪於我霍家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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