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晨時分,臥房裏,南宮蓮界兀自睡得正香,隱約聽到院內藉藉有聲,似有數人屑屑往來的情景。他轉側身子,微開雙目,發現窗外仍是灰蒙蒙一片。於是又回過身去,嘴裏呐呐道:“這些家夥,這麼早起來做什麼……謔!該不會是小偷吧?”他心中念頭一轉,睡意頓消,警覺地從被窩裏探出大半個身子,伸長脖子,往後院的方向深深嗅了幾下,一一辨明院內人的身份,長籲一口氣道:“還不是那幾隻貨!瞎操心!”說罷又頹然倒下,沉沉睡去。
就在南宮蓮界回籠覺睡得正酣之時,欻地一閃,一個人影杵在了門口。那人輕輕扣了幾下門,靜候片刻,便“吱呀”一聲推開房門,踮腳連步摸進來。他蹲在床頭前,幽聲細氣喚道:“南宮,南宮,南宮……”
“嗯……”南宮蓮界眉頭一蹙,睜眼一看,頭上昊天冥冥,腳下沼澤茫茫。
“見鬼。”他奮力拔出腳來,拖出一條爛泥,粘稠有如糖稀。而前方十幾步遠恰好有一塊突兀的巨石。他便“踢裏嗒拉”深深淺淺,步履蹉跌地攀上巨石。
他剛把一口氣喘勻,天上雲氣突然四麵集聚,摶成一張大臉,朝著他肆意嘲弄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你平時毀謗僧侶,不敬諸佛。以至於墮入這泥淖地獄之中——所謂的現世報……”
“空色!”他閉目冷笑道,“你這樣的喪德和尚都沒入地獄,我卻要入地獄,這還有天理嗎?你就在那別動,看我馬上送去你見地藏菩薩!”說罷,朝空色一掌直劈過去。
半空中的空色複化為雲氣,流散飛竄。緊接著笑聲四起,充盈宇宙。與此同時,大地隆隆震響,腳下巨石劇烈搖擺。
南宮蓮界一個趔趄,從石上顛下,撲在沼澤上,渾身泥汙。等他掙紮起來一瞥,身邊的巨石亦化為惡鬼:麵皮死白,雙眼通紅,睫毛長密如簾,下唇倒卷,呲著一排利刃般的牙齒!怒目對著他,意氣洶洶。
“我靠!長得醜還這麼囂張!”南宮蓮界蜷身,貼地一轉,兜臉一腳踹過去,惡鬼仰跌至十丈開外……
他一挺身盤腿坐起,頂著蓬蓬亂發,定眼四周一巡視,發現自已竟身在床上,甚是詫異。麵前桌椅翻倒,坌揚的灰塵中一條腿微微抽搐著。
——“韋李?!原來是做夢哪!”
他爬搔著頭發,打個哈欠,洋洋起身下床,趿著鞋子,從廢墟中抓起昏厥的韋李的後領,“咚咚”磕著樓梯,一徑拖下樓去。
到了後院,見會場已調排得差不多了,碧嬌等幾個女孩子正在拂掃案椅、布置花卉。
“為什麼一大早做這種事?”他懵懂道。
“今天是一月一度的商會例會,你不會忘記了吧。”棠兒端著水盆從他身邊經過道,“乘著天氣涼爽先把會場布置好了,免得弄出一身臭汗來。”
“那也不用這麼鋪張,隨便倒飭下不就行了。”他不以為然道。
“既然要做那就好好做唄,省那三瓜兩棗的錢,見笑於眾人,豈不是得不償失嗎?”碧嬌過來,拿雞毛撣在他身上上下一掃道,“你混跡人間這麼久,這些人情世故難道不懂嗎?趕緊把你的雞窩頭收拾下吧。”
“我說,你拿撣子在我身上掃來掃去,是幾個意思……”他木著臉道。
碧嬌不理會他,蹲下身拿雞毛撓著韋李的鼻子,道:“為什麼讓你上去叫他起床,你卻睡著了?”
韋李一個噴嚏,坐起來,埋怨南宮蓮界道:“人家好心好意來叫你起床,你卻尥我一蹄子!會遭報應的。”
南宮蓮界一聽“報應”兩字,耳際恍惚又響起夢中空色的獰笑,一陣犯惡,沒好氣道:“你小子,來日方長,挨揍的機會多的是,現在不習慣怎麼行!”
“什麼!”韋李躍身掐住南宮蓮界,兩人攪作一團。
正在這時,一座假山懸空飄移了過來,南宮蓮界眼疾身快,一把拽著韋李,側身避過。但見嚴喻雙手掇著假山,臉上麵皮紫漲,青筋暴起,汗水涔涔,步履重拙地向餐廳方向挪去。
南宮蓮界嫌棄道:“真是越發沒用了!不過搬塊大點的石頭而已嘛。”
韋李冷眼斜覷著他道:“你又犯傻了!這是隕石!和一座泰山的重量沒什麼區別的!”
他聞言一呆,道:“還有這種設定?”
韋李見他一本正經地求證,認真一尋思,心中倒有些犯嘀咕了,撓著臉道:“也許吧。說得嚴重一點才上檔次嘛,哈!”身後的嚴喻腳下一趄,險些跌倒。
“不過,為什麼連假山也要移動?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是我們的風水所在。”南宮蓮界不滿道。
“風水?!”樟兒疑信參半道,“你什麼時候?請的哪個風水大師布的格局?我們怎麼不知道?”
南宮蓮界愕然道:“你們不知道嗎?——當時起這座院子時,我運用‘勾股定理’、‘圓周率’、‘九章算術’、‘黃帝內經’,絞盡腦汁,才測算出了‘散財穴’。好容易尋摸來這麼一塊大隕石鎮住了。你們倒好,一群敗家的……”
眾人瞠目結舌看著他。
“風水是這麼算的嗎?“韋李道:“少主,你知道你自已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