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自己十四,她十七(1 / 2)

過了南溪鎮,山路雖然比以前寬展了點,但路還是越來越難走。終於在一處山腳拐彎處,車子停了下來。大家都下了車,決定步行去高家坪,最多隻剩六七裏路,走走反而比悶在車裏暢快。高仕其兒子一家一下車,高興地叫了起來,從上海那種擁擠嘈雜的地方,來到這空氣清新,滿目青翠的山裏,他們的情緒一下高漲起來,尤其是那三個孩子,嘰嘰喳喳的嬉笑聲在這寂靜的山穀中分外響亮。他們跑前跑後,有時指點著岩坎下的南溪,有時又高興地看著對岸盛開的合歡花,一隻黑鬆鼠受了驚擾,從岩坎下跳上了路麵,警惕地站在路中間豎起毛茸茸的大尾巴打量著來人。三個孩子站住了,發愣地看著那個長著一雙大眼睛的小家夥。黑鬆鼠身子一伏,不等人們反應,它已縱上路邊的鬆樹,三跳兩竄已不見了身影。孩子們發出一聲歡呼,飛跑過去,興奮地打量著那棵鬆樹。

“爺爺,爺爺。那是鬆鼠吧?”孩子們跑到高仕其麵前急匆匆地問。

“是的。”

“它為什麼要跑?”

“害怕人。”

“為什麼要害怕人?我想跟它交朋友,太可愛了。”大孫女,一個已十八歲的姑娘,拉著高仕其的手傷心地說。

高仕其看著她。她太像槐玉了,那神情,尤其是在傷心的時候:“不要傷心,前麵還有,還會碰到鬆鼠的。”高仕其安慰她。

“真的?”孩子們一下又高興起來,歡呼著順著小路向前衝去。

高仕其和高誌武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天的上午,也是這樣的天空,也是這樣的安靜,沿著南溪的小路上也有著一串笑聲,那笑聲像天籟一樣若有若無,似乎從六十年前就一直笑到現在。

終於看到那棵高高地聳立在豁口邊的黃槲樹了。高仕其的心向下沉去,它還是那麼高,還是那麼濃鬱,連那個石牌樓也在,它倆相依相傍,依然屹立在村口前的南溪邊。記得自己帶佩瑛從長沙出來時,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隻有那天清晨從三溪口的小客棧出來後,快到高家坪時,她的情緒變得輕鬆起來。當時清晨金色的陽光剛照在對屏山頂,山頂被染成金紅,而山溝裏仍是暗沉沉的濃綠,隻有路邊的野花像被喚醒似的,在露水中嬌豔地開著。小路上隻有我們這一行人,四周靜悄悄的,山林中各種鳥兒開始了歡唱,在這靜寂中顯得非常悅耳。佩瑛笑了,她愉悅地看著這一切。“你的家鄉真美。”我給她指點各種樹木、花草,指點……

現在四周的群山一點沒變,還是那麼青翠,仍是那麼生機勃勃,風款款地吹過,溫柔如水,滲人心脾,天邊的浮雲掠過山脊,南溪在岩坎下嘩嘩地流著,岩坎下濃密的灌木遮蔽了溪水的身影,一切都沒有變,時光好像在這停滯了,而唯一變化最大的是人。

黃槲樹下站了一群人,那是得到消息的村民在樹下等待。那些好奇的孩子們和年輕人專注地打量著來到村口的高仕其和高誌武一行人,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仔細地看著。

“來了,他們來了。”

“五伢子,是五伢子,你回來了。”

高誌武點點頭。

“這是圍子裏的高家二少爺?”

高仕其點點頭。

“是的,是他……”

“圍子裏的人也回來了。”

“快看,是從國外回來的……”

“還能認出當年的模樣。”

“也老了……”

“走了那麼多年,能不老?”

“走了那麼多年,也該回家看看。”村民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你好嗎?高家二少爺。”幾個老人問候道。

“好,鄉親們好。”高仕其答禮。幾個老人轉頭向大家大聲介紹:“這就是圍子裏的高家二少爺,當年可是不得了,不要說南溪鎮,在我們平江縣也赫赫有名……”

“爺爺好。”村裏的孩子們大聲地叫著。

“好,好。你們好。”高仕其激動地回答著大家的問候,“不過,不要叫我二少爺,我可不習慣這個稱呼,幾十年沒人叫了,我叫高仕其,以後就叫我高仕其好了。叫老高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