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已過,韓琛的車仍停在原地,後麵已經接連響起鳴笛聲。他緩緩收回視線,啟動車子。
這時,手機有來電顯示,是姚晚。
他輕摁耳機接通。
“韓隊,剛才忘了把文件給你,你現在……不在警局?”
“在外麵。”他言簡意賅:“查出線索了?”
哪怕他不在警局,也可以整理好資料發過來。打電話彙報,隻可能是非常緊急重要的事。
姚晚這點分寸還有。
“是,我按你的提醒查了高宣越獄前後的事,發現一個異常。”她頓了頓,道:“陳穎。”
陳穎,高宣案的最後一名受害者,也是唯一一名幸存者。甚至被稱為“幸運的第十五人”。
“她的父母對外宣稱是受案子影響回鄉下老家養一段時間,學校方麵也辦了休學手續。不過我派去的人查出來,她是回了老家,但……”
“她死了,自殺。”
車水馬龍中,喧囂聲仿佛霎時遠去。韓琛的麵龐閃過冷意,眼眸微眯,緩緩道:“她不會自殺!”
他的語氣很肯定。
那是一個求生欲極強的女孩。父親早年去世,母親改嫁。她一直生活地小心翼翼又充滿野心。韓琛還記得很清楚,闖進高宣改造過的殺人基地,徐章抱著陳穎與他擦肩而過時,這個小姑娘的眼中有放鬆,有慶幸……唯獨沒有對警方的感謝。甚至最後她父母對著警察千恩萬謝時,她還有些嘲諷地看了他一眼。
她的舉動並無出奇。根據預計,當時已經超過應當受害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她已經受害,高宣正在搜尋下一個目標。在這種情況下,有些受害者不僅不會感謝警察,還會因一些可怕的記憶而心理扭曲,甚至做出報複行為。
能讓人想方設法在連環凶手的迫害下拖延時間的,不是勇敢,不是堅強,而是強烈的求生欲。
“我也這麼想。”姚晚冷靜素沉的聲音透過手機話筒清晰地傳來:“關注到陳穎身上,是因為她繼父在高宣逃出後,曾報過案,說家裏有人入室。不過財物沒有損失,換了門窗後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查出陳穎自殺時我懷疑過她母親和繼父,但……她的死亡時間是在高宣越獄前不久。”
韓琛微微挑眉。姚晚言下之意和他所想不差,這更可能是偽造自殺假象。
組織下的手!
而高宣,正是為此才計劃離開,讓自己受重傷,送去就醫時逃脫。
“他與陳穎,可能不是普通作案人與受害者的關係。”姚晚欲言又止。
話筒內隻餘淺淺的呼吸聲,他打過方向盤,極淡地彎了下唇:“所以他的落網,也可能是計劃之中。”
不是他韓琛抓到了凶手,而是凶手自己送上門來,還送得不留痕跡!
情感感知能力的弱化,卻並未阻礙高宣擁有正常人的感情。哪怕是他這樣虐殺成性的連環凶手,也可以為了保護喜歡的人,主動投網。
唯一遺漏的受害者,在風頭過去,泯然於眾人視線時,必然會被組織抹殺。
他與組織達成了某種協議,通過某種渠道確認陳穎安全。而現在,組織違背了……不,或許是一直隱藏在背後的那個人。
“關於入室案件,據陳穎父母所言,隻丟了一張全家福——上麵有陳穎。我想,基本可以確定是高宣。”姚晚斂下情緒繼續道:“謀殺的可能性非常高,中途罷手,或許是發現陳穎的自殺與他們無關。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關於他的下落,目前還沒有任何搜查方向。”
電話那端沒有聲響,她看了眼手機,還在通話中。
“韓隊?”姚晚試探性地出聲。
“高宣的案子先放後。既然他的出逃帶有目的,就不會在這個當口犯案給自己造成阻礙。”幾秒的安靜後,韓琛沉淡的嗓音傳來,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等我回來再處理。”
話落,他便掛了電話。
姚晚動作微頓,掌心握著手機緩緩垂下來,垂眸看向一側。布滿道路顯示的屏幕上,紅點赫然停著不動了。
——
夜晚帶著薄薄的涼意裹挾而來。
她停下車,抬頭看了片刻,指間放大屏幕地圖。
追蹤器顯示,韓琛在拐角後的公寓那裏停留了兩個小時,剛剛才離開,紅點一路向著通惠路前進。
說不上為什麼,明明確認過很多遍了,卻還是有種莫名的情緒在幹擾著,這種情緒讓她既煩躁又不安。
姚晚抬手,輕捏了下眉心,發動車子。正要駛出拐角,猛地停住,可還是晚了。
刹車聲在一片寧靜的小路倏然響起,刺耳響亮,驚起幾隻飛鳥。
她握在方向盤上的手不自覺蜷緊了些,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好半響,才推門下車。
清亮路燈下,男人依靠著車,修長筆直的腿微曲,搭在另一條腿上,手中打火機一直燃著,引過飛蟲,即將觸及時摁滅,幾秒後又再次點起,周而複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