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肖誠心忐忑又興奮地說——
“我在刑偵支隊荒廢了很多年,一直沒什麼上進心,現在突然想拚一把……花隊,如果有機會,我想和你一起辦案!”
眼眶突然無比酸脹,一股濃烈的無力感像生鏽的尖刀一般,在胸腹中來回戳刺。
命運對肖誠心何其殘忍——他終於鼓起勇氣,想要走出長期以來的舒適圈,改變自己,卻在荒唐的人生麵前輸得一敗塗地。
身邊傳來抽泣聲,花崇回過神,才發現張貿哭了。
張貿跪在地上,麵朝巷道的方向,抽泣低喃:“肖隊,肖隊,你醒醒啊!”
花崇用力睜大眼,仰麵看向陰沉的天空。
手機裏,連烽笑得極其開懷,仿佛正在痛飲一場人世間的極惡慘劇。
耳麥裏,狙擊手沉穩的聲線像死神的召喚,“準備完畢,是否擊發?”
突然,巷道裏的笑聲停了下來,肖誠心極不協調地從藏身處走到眾人的視線中。很明顯,他的大腦已經被嚴重摧毀,連臉上的表情都難以控製。
可花崇分明看到,有兩道眼淚從他眼中滑落!
他握著砍刀,吃力地在狹窄的巷道中走著,每一步都艱難無比,好似正在與一道無形的力量抗爭。
他似乎在竭力阻止屠戮。
“肖隊他,他……”張貿啞然地站起來,幾乎要衝過去。
肖誠心的怪異舉動令所有人感到不解,突擊小組組長遲疑道:“花隊,現在是否進去製服他?”
“不行!”花崇斬釘截鐵。肖誠心身上的炸彈,並非受肖誠心一人控製,連烽可以隨時引爆炸彈。若是突擊小組現在行動,恐怕小組裏的所有成員都會把命搭進去。
“花,隊。”肖誠心停下腳步,眼睛睜得極大,眼珠幾乎要從眼眶中掉出來。他的嗓音沙啞至極,像是從炭火中擠出,眼淚在他痙攣的臉上淌過,一滴一滴打濕他那不合身的迷彩服。
他的胸膛與後背掛滿炸藥,手上的砍刀浸滿無辜者的鮮血。
他穿著迷彩,卻已經是一個劊子手了。
精神**控的人根本沒有自己的意識——就如當初駕駛卡車的黃才華,可不知是什麼原因,肖誠心竟然掙紮出了些許清明,一雙泛紅的眼癡癡地看著巷道外的同僚,嘴張著,卻說不出話來。
花崇的心髒像被一雙皸裂的手抓緊了一般,在肖誠心眼中看到了絕望與撕心裂肺的痛楚。
肖誠心知道自己剛才幹了什麼!
在意識被徹底摧毀之後,他靠著什麼拚命清醒過來?
“我……”肖誠心難以發音,整個人都在發抖。
連烽對這一幕似乎非常意外,肖誠心也許是他第一個不聽使喚的“棋子”。
“我有辦法。”耳麥裏,傳來柳至秦的聲音,花崇渾身一凜,“你說什麼?”
“我有辦法,但需要時間。”柳至秦緊聲道:“幹擾信號,可以……”
話音未落,肖誠心突然轉過身,發出一聲嘶啞的吼叫,然後拖著怪異的步子,向相反方向跑去。
那聲吼叫,蒼涼又悲傷。
巷道裏的人紛紛躲避,驚聲尖叫,狙擊手的槍口追隨著肖誠心,時刻準備給予他致命一擊。
花崇喊道:“肖誠心!”
肖誠心沒有回頭,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已經無法理解。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協調,速度卻越來越快,好像正在用盡全力奔跑。
而巷道的另一端,是已經被清空的平房。
目睹這一切的所有人,都明白過來——肖誠心在用最後一點殘存的神智,盡最後一份身為警察的責任。
世界就像靜止了一般,隻有他在奮力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