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說是奔跑,不過也是如木偶般的扭曲掙紮。
短暫的幾秒,被成倍拉長,但再長,也隻是徒勞的妄想。
幾秒不夠肖誠心跑得更遠一些,再遠一些,也不夠柳至秦徹底阻斷爆炸信號,卻足夠連烽奪走一個人的生命。
豁然之間,火光衝天,爆炸聲令大地震撼,破舊平房的玻璃簌簌碎裂,而在爆炸發生的一瞬,肖誠心仍舊在亡命奔跑。
花崇仿佛聽到,肖誠心在大火裏用像往常一樣忐忑小心的語氣說:
“花隊,如果有機會,我想和你一起辦案。我,我想成為重案組的一員!”
突擊小組衝進巷道中,救出一個個嚇到暈厥的居民。他們很多受了傷,血流不止,卻沒有一人在爆炸中殞命。
“那些炸彈本可以炸毀整個巷道。”拆彈專家道:“但肖隊跑,跑……”
話還沒有說完,拆彈專家已經別過臉,右手捂住雙眼。
“對不起。”柳至秦的聲音疲憊而沙啞,“對不起,沒能阻止爆炸。”
花崇喉結抽[dòng],抿緊的唇止不住地顫唞。
這場爆炸本會造成難以估量的傷亡,但最終卻因為肖誠心失去對身體控製後的盡力狂奔,而令巷道中的幾十條命逃過大劫。
可那個在最後關頭也沒有倒下的警察,現在已經屍骨無存。
活下來的人,竟是連悲慟的時間都沒有。
花崇轉身,蹲下,單手掩麵,淚水濡濕了手心。
肖誠心最後關頭的舉動顯然大出連烽意料,花崇再次拿起手機時,通話早已掛斷。
柳至秦長吸一口氣,“連烽的位置已經鎖定,在富康區穀豐路,我和沈隊馬上過去。”
花崇站起來,體內躥起一陣麻意。
救護車和消防車都被堵在遠離巷道的地方,難以開進這狹窄的平房區,特警們背著傷者快步往外跑,高壓水柱衝天而起,水霧朦朧,降落在熊熊燃燒的大火裏。
張貿緊咬著牙,雙肩劇烈顫唞。花崇從他身邊經過,聽見他輕聲說:“肖隊太慘了!憑什麼?憑什麼啊!”
是啊,憑什麼?
憑什麼是肖誠心?
肖誠心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嗎?
沒有。
一定要說的話,他不過是個不那麼積極的警察,在積案組混著日子,遇到難搞定的案子就退縮,畏首畏尾,和人們心中的刑警形象相差甚遠。
他從來不是一個優秀的警察,甚至連是否合格都要打一個問號。
但他正在努力改變自己,明知經驗不足,能力有限,仍想要從舒適圈裏掙紮出來,成為重案組的一員。
可凡人使盡渾身解數的掙紮,最終隻淪為一個令人唏噓的悲劇。
如果肖誠心還是以前那個庸庸碌碌的積案組組長,就不會整日往重案組跑,自然也不會被黑暗中的一雙眼盯上,而後被奪去心智,成為一枚被人隨意操控,然後拋棄的“棋子”。
刑偵支隊再忙碌,積案組也是一個避風港,誰也不會去找“檔案管理員”的麻煩。
他本可以好好活著的。
庸碌,卻安全地活著。
他為什麼流淚,為什麼逆向奔跑,是本能嗎?
命運的凶殘,有時甚至勝過一切狠毒的人心。
有人邁出一步,迎來萬丈光芒。有人邁出一步,從此萬劫不複。
命數,誰說得準?
花崇握緊雙拳,強忍住憤怒與不甘,快步走向警車。
連烽在穀豐街。連烽就是那個隱藏在反恐支援隊伍中的人。五年前的恩怨,隊友們的血債,今天到了清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