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裏趨於平靜,何樹青才覺得輕鬆了一些,但他心裏的那種壓抑感,依舊是那麼沉重,壓得他隻差咆哮起來,他這才明白,他是想為尤佳玲的冤死抱不平,也是想為這些善良的人們強出頭,但他一想到石明浩那猙獰的麵孔,想到石明浩和那個胡玲攪合在一起,想到楊欣悅叮囑他的話,想到尤佳玲的死背後或許還隱藏著更多的陰謀,說不定還牽扯到更多的魔鬼,他就不敢了,他知道自己盲目的強出頭是以卵擊石,鬥不過那些人,這才將自己的情緒壓抑到極致。
他又一次感覺到自己太渺小,太無奈。
王主任見何樹青閑下來,就又給他一項任務,這個任務,似乎才是她和局長讓他來這的真正目的,這任務就是讓他為尤佳玲起草明天追掉會的悼詞。
何樹青還從未起草過追掉會的悼詞,他隻好查找一些範本,才知道這悼詞該如何寫。
這時候的何樹青,出於對尤佳玲一家人的同情,很希望在悼詞裏對尤佳玲歌功頌德一番,以告慰冤死的亡靈和安撫她絕望可憐的雙親,但他憑心而論,這尤佳玲的一生,確實是碌碌無為的一生,為悼詞的內容,他何樹青真的很犯難,該如何對尤佳玲歌功頌德呢?總不能對她那些風流韻事進行吹捧吧?但她除了服伺領導有功,還有什麼事跡可以吹捧的呢?
於是,他想起了王主任,這尤佳玲和王主任走得近,也許王主任能道出一些尤佳玲的感人事跡來。
何樹青抱著這一希望找到了王主任,可他剛說出希望王主任能為他提供一些尤佳玲的先進事跡,王主任就不耐煩地說:
“這死人為大(偉大),盡量拈好的寫!”
何樹青有些無奈地說:
“可她的先進事跡我真不太了解!所以才找您幫助提供素材和線索啊!”
王主任兩眼一瞪,說:
“小何,不是我批評你,就算你過去對她意見再大,現在她死了,你們那些恩恩怨怨也該過去了吧!我就不信憑你的才能,你會寫不出一份感人至深的悼詞來!我可告訴你,這是政治任務,你編也得編出一份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悼詞來!”
何樹青對王主任這樣的態度很反感,在心裏罵她,你媽的憑什麼說老子還在和尤佳玲計較過去?動不動就拿政治任務壓人!拿階級感情說事!老子倒要看看你這老女人會對同誌是怎樣的階級感情!
何樹青暗自發完牢騷,悻悻離去,但他心裏已經明白,王主任那裏似乎也沒掌握到尤佳玲的先進事跡,那就隻好編了,就象王主任說的,死人偉大,誰敢去找死人對質?既然這樣,那就盡情地編吧,盡量將她尤佳玲美化成一個完美的英雄,這樣就算是對她枉死的一點補償吧!
尤佳玲的追悼會並沒有回到單位去開,而是就在這殯儀館裏簡單低調地召開,參加的人也不多,除了尤佳玲的親屬,就是昨晚來的這些人,隻是多了石明浩和潘俊生。
這樣低調的追悼會,何樹青更是困惑不解,既然尤佳玲是因公殉職,那就應該風風光光地悼念她,可為什麼追悼會都不敢到江城去開呢?這隻能說明一點,就是石明浩那些人心裏很虛!
好在尤佳玲的親人都是善良的農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對此提出質疑和不滿。
當王主任致悼詞的時候,尤佳玲的親人們再度失聲痛哭起來,石明浩和潘俊生也擠下了幾滴淚,何樹青很難想象這對“情敵”竟會如此默契地站在這表演,也不知道這兩個偽君子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更不知道他們此時心裏有沒有負罪感?
何樹青以前並不認識潘俊生,也不知道他就是柳芳的老公,今天在這裏看到他,他打心裏鄙視這個男人,當然,他也鄙視石明浩,他覺得這樣的人混在國家公務員隊伍中,簡直就是對幹部隊伍的一種玷汙,但這卻是殘酷的現實,而且象他們這樣的人在公務員隊伍中大有人在,卻活得依然逍遙自在!
何樹青偷偷鄙視他們幾眼,無奈地低聲歎息,心裏卻在默默詛咒他們不得好死。
告別儀式結束之後,尤佳玲在親人的絕望痛哭聲中被推進了火化爐,何樹青仰望著那火化爐的煙囪湧出陣陣黑煙,繼而化作一縷青煙,心裏隱隱作痛,突然有種生離死別的淒涼和悲哀。
他很清楚,要不是公安部門對這個案子已經結案,尤佳玲的屍體是不會火化的,既然此時尤佳玲已經化為骨灰和青煙,那就是說這個案子已經終結,就算尤佳玲是冤死,那也翻案很難,因為重要證據她的屍體已經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