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樹青突然對尤佳玲的死深深地感到不值,他的腦海裏瞬間泛起尤佳玲太多的嘴臉,有哭的,有笑的,有可愛的,也有醜陋的,但這些都已成過去,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不清不白地沒了,她的人生就此走到了終點,但她的死,還有她的人生,卻留給人們太多太多的遺憾和思考。
尤佳玲火化之後,她的骨灰直接送回了她的家鄉,葬在她家的附近。
直到現在,何樹青才知道尤佳玲是出生在山裏的孩子,這讓何樹青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想起了自己的親人,不由泛起對尤佳玲和她家人的深深同情。
尤佳玲的骨灰入土之後,何樹青便主動攙扶著神情已經呆滯的兩位老人,和他們的親屬一起,將這老人送回了家裏。 當何樹青來到尤佳玲的父母家裏時,看到的情景在他心裏又產生一種震撼,他萬萬沒有想到,平時衣食無憂穿戴華麗的尤佳玲,她父母居然住在破亂不堪的三間磚瓦平房內,何樹青頓時對自己為尤佳玲塑造“崇高”品德的行為感到有些罪過,也為她的父母對子女的那份真情摯愛深感不值!她的家裏幾乎沒有一件像樣的家俱,連電視機都還是十二寸的,這是一對多麼淳樸善良的父母啊!何樹青從沒見他們去向尤佳玲要過一分錢。 真是娘有兒心,兒無娘心,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何樹青突然想為這對老人做點什麼,隻可惜他身上僅有五百塊錢,這可是他後半個月的生活費啊! 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了那些錢,抽出一張留作應急,將四百元偷偷塞到了她母親的衣兜裏。
在回去的路上,何樹青被主任叫到了局長專車上,這車上除了何樹青和王主任,還有石明浩最信得過的司機魏大勇。
尤佳玲不清不白地死,已經將何樹青嚇成了神經質,已成驚弓之鳥,當王主任叫他上車的時候,他很快想起了石明浩那天在辦公室裏猙獰的麵孔,也似乎親眼看到了尤佳玲是被石明浩推到江裏,心裏產生一種恐懼感,他知道這些人都是石明浩的心腹,要是石明浩想在這荒山野嶺置他於死地,相信他們這些人一定會替他守口如瓶,若真是這樣,自己豈不是又是個冤死鬼!
他戰戰兢兢地來到那輛小車旁,見王主任已經坐到副駕駛位上,何樹青隻好坐到後排去,坐到石明浩的身邊,現在和這個魔鬼坐在一起,身邊又都是他石明浩的心腹和爪牙,他不由身上冒起冷汗,本能地增強了防範意識,往車門邊挪了挪,盡量和他保持距離,他生怕這魔鬼的黑手會隨時伸向自己。
幸虧江珊這時打來了電話,她問何樹青現在在哪?
何樹青正好大聲告訴她:
“我現在和我們局長在回單位的路上,一小時後回你電話!”
江珊見何樹青和領導在一起,知道他說話不方便,連忙叮囑他:
“那你晚上別安排活動,我們一起吃飯!”
她說完就掛了電話。
何樹青之所以大聲說話,其實是想讓這車上的人都知道,他的行蹤已經告訴了其他人,你們別想對我何樹青下毒手。
好在石明浩的神情很低沉,正皺著眉傻傻地愣著,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何樹青神經質般的異樣反應,但他此時在想些什麼,或許車上的人都不知道,也許是他對尤佳玲一家人充滿內疚,也許是罪惡感作怪讓他心神不寧,也許.....
車內異常沉悶,沒有一個人說話,最後還是石明浩打破了沉寂,說出的話既像是在替尤佳玲惋惜,也像是在告誡車上的人,但在何樹青聽來,似乎更象是在警告他何樹青出去別亂說話:
“大家辛苦了!小尤因公殉職,是我們發改局的損失,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把各項工作做得更好!在這輛車上,可是坐著發改局的領導核心,尤其是辦公室的宣傳職能,更是局黨組的喉舌,希望你們辦公室能夠充分發揮這一喉舌作用,和局黨組保持高度一致,為局黨組搖旗呐喊,為局黨組的工作營造好的氛圍,這不僅僅是對亡靈的安慰,更是對黨和人民事業的忠誠,這項工作,希望你們辦公室切實做好,不要辜負局黨組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