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三顆釘(3 / 3)

論疼痛程度,對於李白來說,其實不比耳洞重上幾分,他不斷地想起那隻夾子夾在舌尖的感覺,也清楚地看到在自己麵前擋著的不是楊剪的手。舌尖上的小孔被堵上了一根長長的不鏽鋼釘,兩頭是圓的,穿孔師說這是因為過後的幾天整條舌頭會腫得很厚,短的不夠堵。之後付了錢,禮貌地道了謝,走到藥店已經說不出話了,通過寫紙條的方式買了一大袋漱口水和消炎藥,李白回到東方美發,在等他回來看戲的眾目睽睽之下,宛如凱旋的英雄。

英雄沒有出現被疼得受不了,睡不著覺的情況,不過做了幾天沉默寡言的神秘手藝人,在他手下的客人總因他的過分安靜而感到不安,頻頻四望。他也幾天沒有正經吃飯,幾天隻能和楊剪用短信交流,楊剪似乎並未發覺不對,抑或是並不關心,這讓李白失落的同時又不免僥幸,他覺得禮物都該是驚喜。

過了一周,舌頭消腫了,李白換了個小巧的釘子,圓頭改成了鈍角圓錐,也恢複了語言功能,但釘頭仍然時不時打到上顎,燈燈他們也一致認為,他說話發音變了,聽起來怪怪的。

於是李白開始在回到家後對著貓頭鷹自言自語,抑或朗讀楊剪上次給他帶的那本《羅傑·艾克羅伊德謀殺案》,書脊上還貼著北大圖書館的字條。那些拗口的英文名讓他頭疼,但李白勤學苦讀,並且相信,自己的發音已然變得一點問題也沒有。

又過去一周多,楊剪的生日到了。彼時李白的口腔已經完全適應異物的存在,約好的晚上八點半,他拎著一個大紙袋、一黑一白兩隻頭盔,戴著一個遮住大半邊臉的醫用口罩,出現在燕園內,理科一號樓前。

遠遠地,李白看見楊剪,一個人,正在路燈下,那幫朋友現在已經散了,他就在等李白一個人。李白開始快走,接著,開始跑,他在楊剪麵前刹住車,老有路過的人,他一下子沒敢直接撲上去擁抱,首先遞出的是那個紙袋。

“路上遇到了你的同學,認識我,兩個女的,”他說,“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還臨時塞了信封和花兒,是情書吧,可能不好意思當麵給你。”

楊剪看著他的口罩,很溫柔似的笑了笑,接過紙袋,卷起來封好口子,丟進了路燈邊的蘑菇垃圾桶。

“你就這麼處理別人送的禮物嗎?”李白也看著他樂。

楊剪的目光仍然落在他的藍口罩上,“不好意思,一直這樣。”

“那這個呢?”李白伸直胳膊,甩了甩手裏兩隻頭盔,“你猜哪個是給你的?”

楊剪拿過黑色的那個,“好像哪個都塞不進桶裏。”

“那就不扔了。”李白抱著自己的白頭盔,撞了撞楊剪掛在襯衫外的軍牌項鏈。

“那就不扔了。”楊剪重複道,他聽見脆響。

“我還有一個禮物,”李白笑得更甜了,也更狡黠,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你絕對猜不到,也丟不掉。”

楊剪確實是沒有頭緒的神情,顯得都有些無辜了,“那就別讓我猜啊。”他慢條斯理,低聲地說,黑頭盔掛上摩托車把,他竟然毫不避諱地單手把李白的腰摟住了。

“嗯。”李白也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頭盔隨手一丟,踮起腳跟用力地擁抱楊剪。兩人身體緊貼,口罩也拉開了,耳帶各自掛上一隻,擋住了兩人的側臉。至於另一邊就用手掌捂著。這何嚐不是徒勞,任何人依然可以路過,也依然可以看出他們正在做的事。但好像無關緊要。全都,無關緊要。李白這樣親吻楊剪,從始至終專心看著他的眼睛,用舌尖描摹,細心地聽,秋蟬還在嘶鳴,他卻從脊梁酥到耳骨,隻能聽見細小金屬與牙齒、皮肉、水的觸碰。

“現在知道了?”一吻過後,李白咬開口罩,貼在楊剪耳邊問,“哥,你喜歡嗎?”

楊剪不回答,直接把他抱上摩托後座,讓他再不需要仰脖子踮腳,然後凶狠地吻他,用牙尖碰他剛長好的傷口,弄笑了他,也弄疼了他。李白翹著腿,夾著楊剪的腰,能夠感覺到頂過來的硬度。他隻覺得那顆橙紅的路燈變成了太陽,和自己一樣,隨時都要被光熱撐破。等他氣喘籲籲的,終於被楊剪鬆開了,卻見那人依舊沉默,抹了一把他的嘴角,從地上撈起頭盔還給他,又把自己的扣上,隨後跨上車座一踩油門,轟地衝上了白楊樹之間的窄路。

李白心髒停了一秒,接著把麵前的肩背抱緊。

他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兒。

但他覺得某些事情正在發生,而今晚,正如以往任意的夜晚,他願將自己無條件交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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