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段(3 / 3)

沒撓幾下子他就被反壓回枕頭上,楊剪臉上一點困意也看不見了,蹙著眉,摸了一把他的額頭,順帶摸了摸臉,李白知道自己已經退燒了,剩餘的症狀隻有喉嚨的腫痛,隨後就瞧見那人起身下床,一邊係著襯衫扣子,一邊側過臉來用眼角看他。

“起床吧,”楊剪說,“把藥帶上,我們下樓。”

病號服終於換掉了,闊腿牛仔褲容得下石膏,不過要把那褲筒捋順,還得楊剪蹲在床邊幫李白整理。那頓早晨吃得也相當豐盛,是李白先前惦記的油茶跟糍粑,卻不是醫院旁邊的那家店。楊剪就近找了個鋪子,味道甚至還要更好——未免太輕車熟路了,李白吃飽了,就著熱水喝藥,看著桌對麵的楊剪用雞蛋糍粑蘸著一疊柴火糊辣椒收底,總覺得這人對這片地界太過熟悉。

楊剪愛觀察,應變能力也是沒得說,跟他去什麼陌生的地方都不用擔心餓著,也不用擔心迷路。可他在這裏表現出的那種安適勁兒實在是太強烈了,車裏開著導航,卻經常不看,此刻連本地野過川辣湘辣的火爆辣味都吃得麵不改色。

就像是來過很多次一樣。

飯後又去了趟超市,李白要買刀,隻買了一把,長刃尖頭,適合切西瓜。他還特意買了個西瓜來顯示這把大刀的合理性。楊剪卻買了不少零碎,有口罩,紙筆,麵包巧克力礦泉水,還有一條軟中華,一個包含了手電筒老虎鉗以及各尺寸改錐螺絲刀的工具箱。他把它們全都放在後座,壓著李白的刀刃。

先前畫的地圖,記的路線,全都跟著那輛爆炸的車子一樣流落荒山了,出城之後的路隻能憑著李白的記憶走。花了那麼長時間打聽來打聽去,並且差一步就到了,李白對自己的方向感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可是路會封嗎?那紅麵具會不會已經被泥石流嚇跑了,轉移到政府提供的避難營地?總要去看看再說。他記得那是座孤峰,比較矮,夾在兩道山脊之間,要走進去就必須得翻越一座。已知自己走的那座山體已經垮塌,路也沒了,剩下的選擇隻有更偏遠的那一邊。

有電子地圖參考,山腳找得很準,一路也沒有看到前方封山的警告牌,李白懸空的心一點點放下去,然而這邊的信號比他先前走的那邊還要差,上到一半就隻有2G網絡了。楊剪找了塊寬敞的路麵停車,要李白把自己的背包從車座側麵拔出來,翻一翻,夾層裏有個印著北京四中的信封。

信封裏裝著三張紙,是這片山地的衛星地圖,彩色打印,放大倍數不同,最清晰的那張足夠辨認山脈基本走向,還有一張背麵印的是山路平麵圖,左右反過來,尺寸對得相當準確,擱在亮光下麵就能透過紙張直觀地看到山地間道路的排布。

每張紙的截屏日期顯示都是八月二十六號晚八點十九分。

“我們在這兒。”比對著電子地圖最後卡住的畫麵,楊剪勾出了一個圈。

“在哪兒打印的?”李白問。

“家,”楊剪把方向倒正,踩上油門,在山路內側貼著邊走,又有溼潤冷氣從半開的窗口鑽進來了,吹得人非常舒服,“他們說你被埋在這片山裏。”

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李白看地圖,指方向,目的地也是他定的,這條路走過去,主導卻仍然是楊剪。楊剪太放鬆了,簡直不像是要去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