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白眨了眨眼。
“想回去嗎?”楊剪又道,抬起頭來,跟他四目相對。
“不想。”李白趕緊搖頭。
他可不能鬆嘴,一點也不能。昨天晚上楊剪還跟他商量過這個問題——說商量是客氣了,楊剪隻是在篝火結束前簡單地告訴他,旁邊這座山非常危險,當地人輕易都不上去,可能看到的東西也會讓他失望,讓他自己考慮清楚。李白當然考慮清楚了,到現在這個地步,他甚至已經忘了怎麼去恐懼,滿心滿眼看到的都是自己將要觸碰到楊剪的秘密,多磨人也多誘人的秘密,他避開尖叫著潑水滅火的人群,迫不及待地把這想法告訴楊剪,楊剪卻搖了搖頭:
“明天早上再和我說。”
是要讓他再考慮一夜嗎?
還帶有冷靜期的。李白覺得好笑,這人竟然也有這麼優柔寡斷的時候!可能是那座山的確危險極了吧……楊剪覺得他是有可能臨陣脫逃的那種人?還是說昨夜的篝火太漂亮,楊剪覺得他被那種氣氛迷住,做不了正確的決定。
又或者,楊剪在考驗他的決心?
可是結果恐怕要讓人失望了,一個晚上過去,李白既沒有去考慮什麼,決心也沒有動搖。他在楊剪旁邊挨上床麵就睡倒了,現在,他醒來,說自己不回去,還說自己走不動道,要楊剪扶著才能下樓吃飯。
人家把拐杖遞給他,他還不肯起身:“可是腰也疼。”
於是楊剪幹脆一邊夾著兩條拐,另一邊肩膀把他扛下了樓。
肩骨硬邦邦的,硌疼了李白的一肚子饑腸,他全程都在擔心自己翻倒在地,可他全程沒有,楊剪似乎也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但兩人的重心就是保持了平衡。到了一樓,那間隻立了幾根柱子四麵透風的餐廳,這種親密又怪異的姿勢把老婆婆眼皮上耷拉的褶子都驚得抬了起來,楊剪放下李白,卻還都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坐在桌前,專心致誌地吃那頓並沒有多麼美味的早餐。
“我的腰不疼了。”李白靠近他耳邊,悄悄告訴他。
楊剪笑了笑,沒說話,給傷員剝了一顆雞蛋。
在此之後餐桌上三個人的語言係統似乎同時突然出現了某種隔閡,保持著莫名其妙的沉默,他們吃完了這頓飯。看老婆婆起身開始收拾碗筷,不再偷偷盯著自己瞧,李白又挪近了,再次貼上楊剪的耳朵:“你在生氣嗎?”也還是悄悄地問。
“生氣?”楊剪挑眉,是有些意外的神情,“為什麼。”
李白也說不上來,他就是覺得怪怪的,楊剪心裏悶著事兒,這樣的時候未免太多,都把他練得能夠隨時敏[gǎn]察覺了。能跟楊剪這麼說嗎?有點頭疼地抬頭望天,卻見楊剪往桌邊一站,非常體貼周到地幫人端碗端盆去了。
確實,人家老太太一個人兩隻手,應該拿不下。
但我有點生氣了。李白想。
昨晚他把自己的手表戴在了楊剪的手腕上,作為交換,楊剪也給了他自己的,就讓他趴在自己胸口,還親了他到處亂摸的手指。現在看看表盤,才七點二十六分,看到二十七分李白就消了氣,對著雨後格外清透的陽光欣賞起那幾根手指尖端透出的血色,等到四十三分,楊剪回來了。
“她是不是有話要和你說。”李白問道。
潛台詞是“背著我”。
“勸我們不要上去。”楊剪站在李白跟前,擋住那顆愈發刺眼的太陽,倒是有一說一,“留吃飯也是想拖時間,午飯也想留,她說早上霧太大了,至少要等到中午。”◥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