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3)

喬徹時而想, 大概就是那段生活太苦了,所以才會那麼感激徐平山, 對他的恨意近乎可以忽略不計。

明知道這些事是錯的,還是願意跟著他。

也或許是——喬徹實在是太渴望親情了。

哪怕隻有那麼涼薄的一點點。

他還記得小時候,母親常同他說, “你父親很英俊,很富有, 愛穿西裝,風度翩翩, 待我十分溫柔。”

他一直把這句話藏進心裏。

後來,母親因病去世, 他被送到孤兒院, 再無人理會他。

樓下牆角的那副畫,就是他照著當時這句話畫的。

那是他想象中的家——穿西裝的和藹父親,塗口紅的美麗母親, 還有背著書包上學的他。

渴望的幸福生活。

然而隻是鏡花水月,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其實在孤兒院——生活上,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並非先前想象中黑暗可憐的樣子。

這裏一切都很正常。

常有社會各界的人物來捐贈衣物文具, 平時會有來做義工的小姐姐和小哥哥, 阿姨也都耐心溫和。

而當中模樣最漂亮、性格最乖巧的他, 自然最受歡迎。

相較而言,好像比以前那個空空蕩蕩,母親終日酗酒的家好。

但是精神上, 他卻每一天都在飽受折磨。

跟他住一起的孩子,除了他以外,沒有一個是正常的。他對麵的男孩常會把屎尿拉在床上,弄得整個小房間飄散著一股惡臭味;睡在他上麵的男孩會在奇怪的時間點囁嚅著他聽不懂的話;還有一個——也是其中算正常的一個,常常在深更半夜對著牆壁發出吃吃的笑,那笑聽起來毛骨悚然,汗毛豎起。

沒有人能同他聊聊天,沒有人能陪伴他。

日子寂寞,艱辛。

也曾有不少優渥的家庭想要收養他,但當他們得知他的母親——那個因病去世的可憐陪酒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直到他十四歲時,那個天神般的男人出現了。

徐平山辦理了領養手續,把他帶回像宮殿一樣精致漂亮的大房子,給他安排全市最好的中學,怕他成績跟不上,又找來最好的家庭教師來補習。

一個嶄新的世界向他打開了大門。

新世界裏充滿鮮花、雨露和陽光。

喬徹感激他,敬重他,仰慕他。

他從來沒有那樣想回報過一個人,拚命地學習、拚命地努力,隻想以後幫他拚命地賺錢。

然而時間一長,以他聰穎敏銳的性子,漸漸地察覺到那男人待他的不同。

眼神,舉止,神情。

有愧疚,有厭惡,還有一點欣賞。

那種感覺很微妙。

大概就是奇妙的血緣相連。

某次,徐平山喝得酩酊大醉,他如願以償地套到了答案。

是的。

徐平山親口說,是。

喬徹心髒像是被重錘擊過,有狂喜,有慌亂,有怨恨,有不解。

他開始一點點調查當年的往事。

結果也同他想象的差不多。

那年徐太太有孕在身,徐平山同在夜店工作的喬氏發生了一場荒謬的露水情緣。

但他沒猜到後來——

喬氏挺著肚子來鬧,徐太太本就身體孱弱,又處於月子當中,留下了病根。在徐美茵一歲那年,撒手人間。

喬徹無法評判上一輩子的事,更沒法選擇。

隻是,命運實在待他不公。

……

“喬徹?”邵淇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在想什麼?”

他單手撐著額頭,“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她蹲在輪椅邊,手裏捧著一隻不鏽鋼飯碗,正一口一口耐心地喂給那個小男孩。

喬徹的目光移了移,停在她溫和又堅韌的側顏上。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

——為了想要的那一點愛,走錯了路。

邵淇回頭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剛要開口詢問,麵前的小男孩突然將口中的飯吐了出來。

她眉心輕蹙,擔憂地去拿紙巾擦。

“我來吧。”喬徹蹲下來,接過她手中的紙巾,“我比較有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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