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眼角含笑看了我和葛言,隨即看向我媽:“這兩孩子感情很真很深,這些年雖聚少離多,但心裏都記掛著彼此。若是沒有我之前的從中阻礙,他們倆早就名正言順的住一起了。”
她說著,眼瞼往下,再抬起頭時眼眶裏濕漉漉一片:“所以我是我們兩家中的罪人,親家們對我肯定有怨恨,畢竟你們的寶貝女兒被我看低了。但我希望親家們能別拿孩子們的婚事難為他們,隻要你們能同意他們的事,要我做什麼都成。”
原以為這個話題需要醞釀、試探再三後慢慢聊到深入,可婆婆直白的直奔主題,起了殺敵於無形的效果。就連我和葛言都有些被唬住,更別說我爸媽了。
我看到我媽起初有些僵立的站在原地,似乎被婆婆弄得措手不及,一時之間又找不到話頂回去,臉都憋的有些紅了。
我爸尷尬的笑了幾聲,和事佬的說:“不難為不難為,為人父母肯定不能夠的,我們對女兒也就一個盼望,就是希望她能幸福。對吧,老婆?”
我媽這才不冷不淡的接了句:“女大不中留,我可不像有的父母那樣,想法變態的想把孩子綁在身邊,逼他做什麼樣的工作,和什麼樣的人結婚。既然是我女兒選擇了你兒子,還有了小孩,隻要葛言這次是真心想和我女兒過好日子,我肯定會支持。當然,我們也絕不會要求親家做什麼,我們沒這立場也沒這資格,但有一點我得先說清楚,婚後無論是誰以任何理由、形式欺負我女兒,就算我女兒能忍,我也會擼起袖子和他拚命。反正我都這歲數了,少活幾年也不礙事。”
我媽明明是個溫婉傳統的女性,為了女兒卻裝出一身痞氣,有點啼笑皆非,更多的卻是心酸酸般的感動。
父母為子女做得最多的事就是遮風擋雨,這是最樸實也最高貴的守護。在歲月把他們光滑無暇的皮膚變得皺紋滿布甚至是爬滿屍斑,把他們挺立如鬆柏的驅趕折成一把彎曲的骨架時,本該由正直壯年的子女走在前麵擋雨遮風,可年邁的父母還是會用盡最後的力氣搶先走在前麵,默默替子女擋哪怕是槍林彈雨。
這種愛,在這個世間隨處可見,稀鬆平常,所以總被疏忽。可這一刻卻像成千上萬隻煙花棒在我心裏一下子就炸開,璀璨到不行,絢爛到不行,感動到不行,卻讓我說不出話笑不出聲,讓我捏緊雙拳忍住哭聲。
耳邊斷續傳來我爸、婆婆和葛言的聲音,長輩好像在打圓場,葛言在做承諾,我媽盯著我,似是什麼都沒說,又似是說了很多,最後一聲歎息轉身進了廚房,進了另一片戰場。
在眼淚忍不住時,我捂著肚子跑進洗手間,把水龍頭打開清洗了一池狼狽,笑著和客廳裏的人打了招呼,笑嘻嘻的鑽進廚房。
我媽回頭看到是我,很快把頭轉回去:“出去坐吧,這裏我來就好。”
她聲音啞啞的,似是哭過,我強忍酸意,笑嘻嘻的說:“我幫你唄。”
“沒什麼可幫的,菜都切好,隻剩下炒了。”
“那我炒。”
“不用,你以後啊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以後回家就像客人那樣坐吃等喝就行。”
我奪過她手裏的鍋鏟:“媽,新中國都解放多少年了,你怎麼還有這種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思想。我可告訴你,你們別以為我嫁人了就是別人家的了,反正我要還要賴在家裏做你們的小寶貝。以後會經常騷擾你們的,所以該幹的還是讓我幹,不然你們會很累的。”
我媽聽了我這番話似是很高興,但隻笑了一下又板起臉來:“我在老家,你在上海,你隻要不怕折騰,那就隨時來吧。”
我正在倒油,放下油壺後回頭:“你和爸不和我們去上海?”
“嗯。”
“為什麼呀?”
“想過幾年清閑日子唄。”
我默默:“我知道你們這幾年幫我照顧孩子挺累的,但沒必要待在老家呀,現在家裏有保姆,不會有多累的。”
我媽輕悠悠的歎了聲氣兒:“不是累不累的問題。”
“那是不想和我婆婆住一起?”
我媽若有似無的點頭:“我年紀大了,不想看臉色生活,想自在點過完餘生。和你們住一起,不僅要適應葛言,還得適應你婆婆和保姆,我不想要這樣。”
我表示理解:“我之前買的房來年春天就能接了,等裝修通風後你和我爸進去。”
我媽這才輕飄飄的話:“再說吧。”
“你就別倔了,就這麼說定了。之前租住的房子我已經退了,你們可以在老家住到明年8月底,之後就搬進我的房住。你們就我一個女兒,雖說身體還算硬朗,但畢竟上了年紀,我就算不能和你們常住,至少也得住在一個地方,這樣方便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