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親們捧著遲來的年畫和掛曆,眼裏充滿了熱情和淳樸,硬拉著我和同事們去家裏喝茶。
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滿了快樂,同事們也是,我分明看到他們眼裏的好奇和興奮。
“江主任,真的想不到,你在這大山裏呆了一年,還能呆住,還能和這裏的鄉親們混得這麼熱乎!”同事們環顧著這蒼涼的大山和破舊的村莊,帶著敬佩的神情對我說。
“江記者,自從你來到這山村,自從你采訪過這裏,這所學校,這裏的孩子們,包括我,都舊貌換新顏了,你是孩子們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啊……”王老師握住我的手,搖晃著我的胳膊,眼裏充滿了感激之情:“我的民辦轉公辦已經批下來了,工資一下子翻了好幾倍,孩子的媽媽也找到了,回來了,呶”
王老師說著,指指站在附近的一位中年婦女,正站在那裏怯怯地看著我,不好意思地笑著。
我感到了巨大的安慰和欣慰,我竟然真的能為普通的勞動者做一件實事,那一刻,我很高興,很自豪,很激動,握住王老師的手:“王老師,回來了就好啊,孩子終於有媽媽了,這個家,終於又是一個完整的家了……”
“江記者,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的恩情,你不單單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們就愛的恩人……”王老師動晴地說著:“孩子將來長大成人,永遠也忘不了你,我們一家,永遠也忘不了你……”
“王老師,不要這麼說,你是辛勤的園丁,你是大山深處的堅守者,你的執著精神和樸素意識,是我學習的榜樣,從你身上,我收獲了更多,學到了更多,你今天的所得,是遲來的回報,是應該的……”我也動晴了,多麼樸實的老師,多麼樸實的男人!
“江主任,歡迎你回來看看,歡迎領導來蒞臨指導檢查工作!”老邢站在我旁邊,皮笑肉不笑。
我看著老邢的神色,知道老邢對我誤解很深。
我看看站在旁邊的老李,老李正笑嗬嗬地看著我,若無其事,偶爾不自然地咳嗽一聲,顯出略微的不安。
我一時不知如何對老邢說,我總不能主動提起這事,那豈不是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即使我提起這事,即使老邢相信不是我在背後放他冷槍,那豈不是等於告訴老邢是老李幹的,那麼老邢和老李勢必就要反目,這兩個難兄難弟在大山裏還要再堅守一年,如果反目,怎麼能朝夕相處?
本來找老邢澄清事實是我的一個重要目的,可是,此情此景,我突然改變了主意,都不容易,鬧翻了對他們兩個人,對報社的扶貧工作,有什麼好處呢?兩人天天別扭著,村裏的鄉親們會怎麼看?這不僅僅是影響了他們兩人的形象,更是敗壞了報社的形象,敗壞了上級領導的形象。
我不由想起柳月說過的話:學會寬以待人,學會在誤解和非難中工作生活。
我不由想起了柳月在省城受到的這一年的屈辱和磨難,和她相比,我所受的這點誤會算什麼呢?
在我的清白和老邢與老李之間的關係上,我衡量了片刻,迅速做出了決定,不能破壞大好的團結局麵,不能為了自己的小事兒破壞了大局,隻要我有一顆真誠的心,老邢遲早會明白的。
想到這裏,我收回了原來的想法,誠懇地對老邢說:“老大哥,別這麼說,咱們都是同事,你還是我的老前輩,在我眼裏,你永遠是我尊敬的老大哥,我今天來,一時來看看鄉親們,而是來看看你和老李兩位老兄……”
我剛說完,老李忙接過來:“哎呀,江主任說的太好了,歡迎,歡迎,我和老邢也都一直掛念著你這個老弟呢,咱們三個,可是一個被窩裏滾出來的,鐵哥們……”
老邢看著我坦然的目光,皺了皺眉頭,沒有再繼續諷刺挖苦我,提起我的包:“走吧,去辦公室坐坐!”
“我自己來吧!”我忙客氣。
老邢站住,看著我:“兄弟,怎麼一提拔就客氣了?在山裏這一年多,你什麼時候和我這麼客氣過?你要真當我是大哥,就別給我玩虛的,客氣什麼?走,去洗把臉,準備吃飯,全羊湯我燉好了。”
我這才知道,為了歡迎我們,老邢和村長專門買了一頭黑山羊,熬了一大鍋全羊湯,給我們打打牙祭。
那一刻,我從老邢的口裏聽出了寬容和豪爽,或許,他真的以為是我幹的,而他以一個老大哥的風範和氣度寬容和接納了我。
我心裏又被感動了一下。
當全羊湯一盆一盆端上來,老邢親自給我盛了一大碗,放在我麵前,接著,又用黑瓷碗給我倒上白酒。
我坐在那裏沒再客氣,怕老邢不高興。
然後,老邢端起酒碗,看著我:“來,兄弟,別的話不多說,就憑咱兄弟倆一年的交情,當哥的敬你,咱們喝個過年酒!幹”
說著,老邢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我的大腦衝動了一下,端起酒碗:“邢大哥,承蒙老兄厚愛,老兄對我小江的情意,我心裏都有數,我小江不敢自封為品德高尚之人,但是,任何時候,我絕對不做有損自己人格有損兄弟們感情的事情,今天這酒,小弟敬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