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泫箬一步一步踏臨大殿之時，其中鴉雀無聲。
而她的眼中能瞧見的隻有高站在台上，一身黑紅喜袍的離氿暝。
一上，一下，遙遙相對。
“新娘到，樂起，鼓鳴。拜天地！”禮官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殿。
踩著節奏分明的樂章，塗泫箬邁著步子，嘴角含笑一步一步走到離氿暝麵前。
“泫箬，我終於等到了！”離氿暝的話中充斥著孩子般的開心，看的塗泫箬也是難以自製。
除卻了那些繁複的禮節，離氿暝緊緊牽著塗泫箬的手，高站在大殿之上，俯視著其下的各路來人。
巽璟站在一側，看向兩人的目光幽深難測。
而隨著器樂聲音的消退，離氿暝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大殿。
“普天之下，萬物如塵，唯汝是吾心頭之珠。滲吾之骨，融吾之血，割舍不得!泫箬，你可願與我結為夫妻，從此九天黃泉，生死與共？！”
塗泫箬側目看著離氿暝，眼中的淚滑落嘴角的弧度，卻衝不滅其中深情的火焰：“從此九天黃泉，我定與你，生死……”
話說到這兒，塗泫箬忽然頓住了，久久不能將最後兩個字吐出！
她突然的停頓也讓在場嘩然。
尤其是站在她身側的離氿暝，他深切的望著她的眼，滿是希冀還帶著些許的緊張。
“泫箬……”
可縱使他的呼喚再深情，再如何，現在的塗泫箬什麼也聽不見。
甚至就連離氿暝的麵容都變得些恍惚，難以看清。
腦海中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記憶一波又一波湧上，險些要將她衝垮。
那些不堪的，肮髒的，可憐的，可恨的……
“魔後殿下，半月不見，你真是越來越自甘下賤了！”
“塗泫箬，你真是越來越令人生厭！”
“塗泫箬，從塗山其無所不用其極逼迫我娶你之時，本君對你，就隻有恨！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可笑麼？！”
“不曾，一秒都不曾！”
“……”
記憶中充斥著離氿暝的怒斥，罵聲，冷語，輕蔑，憎恨，厭惡……
塗泫箬甚至覺得她要被他說的那些話淹沒，洗腦。
她從不知，原來萬年前在離氿暝眼中，她便是這般下賤的存在。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說是魔後，卻是連一個姬妾都比不上！
原來，離氿暝是這般想她的啊？
還有她的孩子，緊緊是因為她受不住這些想要和離，便連出世的機會都不曾有，死在了她的腹中，他父親的手上！
那如今這些算什麼呢？
塗泫箬漸漸從記憶的洪流中尋回理智，混沌的眸子愈發的清明，也迎上了麵前離氿暝擔憂的雙眼。
“泫箬，你沒事吧？”
離氿暝見這樣的塗泫箬，心中不知為何閃過抹恐慌，好像有什麼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塗泫箬看著他，怎麼也不能同記憶中那個他畫上等號。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錯了？離氿暝怎麼回那般對她呢？
可那隨著記憶充斥了整顆心髒的痛楚感受，卻明明白白的告訴著塗泫箬，她腦海中的那些都是真的！
離氿暝確確實實做了那些事，她也著著實實受了那些苦痛！
塗泫箬嘴角噙著笑，說不出是苦澀，還是譏嘲，她隻是緩緩啟唇，在離氿暝的希冀目光中笑聲問出：
“……阿離，萬年前的我是不是特別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