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順風順水,沒經歷過風雨的無知少年,在十七歲的尾巴上,在即將邁入成年的前一天,失去了他生命中最愛的兩個人。
猝不及防,悲慟難當。
他靈魂中有一部分,永遠留在了那個屬於少年人的冬季,留在了那個限速60的隧道口。
陸遠非一夜之間長大了,像個成年人那樣保持理性,穩重擔當,堪稱平靜地處理完父母的後事,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崩潰的跡象,讓人欣慰又讓人心疼。
可是他晚上要吃藥才睡得著,一日三餐都賴同桌監督才不至於在機械的咀嚼中忘了吞咽,陷入意識放空的呆滯狀態。
成績也一落千丈,能保持出勤率已是難得,而他除了學校,也確實沒有地方可以去。
父母留下的房產由他繼承,隻是那房子裡每一個角落都殘留著小別即返的生活氣息,陽台上的花還等他母親回來澆水,他們離開之前晾曬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收拾。
陸遠非不敢回去,生怕自己沉浸在似真非真的魔障中,於絕望中期盼噩夢醒來,等待下一秒鍾他父母推門而入,拎著大包小包,高聲大氣地喊他滾過來接駕。
這一家子向來沒大沒小,陸遠非跟老子娘還時不時勾肩搭背哥倆好。
就連最後一通電話,都沒忘了互相嘲諷吐槽。
“如果我早知道……”陸遠非搖了搖頭,氣息有些哽滯,“我應該好好說話,多說幾句人話。”
陳年事許多可追悔,卻沒一件能夠挽回。
班主任很著急,生怕他從通往大學的列車上跳下去,想盡辦法開解他,動員他的哥們兒朋友強拖硬拽,一定要把他拽過高考,拽進大學校門。
老師大概覺得爛船仍有三顆釘,就算心態影響發揮,以陸遠非的基礎,考個省重點問題不大。
無論遭遇多少挫折,生活總要繼續。
哪知道他好不容易平復了心緒投入緊張的復習,親戚又跳出來作妖。
“我家以前是開果膠廠的,當時搭上‘合生乳業’的線,初步談成合作意向。”陸遠非看他一臉迷糊,耐著性子解釋,“合生乳業是國內乳品龍頭企業,生產酸奶要用果膠。”
他後來隱約猜到,父母提過的生日驚喜大概就是自家工廠憑著配方先進產品優良,要抱上金大腿一飛沖天了。
可惜樂極生悲,夫妻二人意外身故,連兒子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夏雲則想起自己的親娘賢妃,沒聽得他幾聲啼哭就撒手西去,黃公公每每回憶起來都要抹眼淚,弄得芝蘭宮中一片愁雲慘霧。
他繃著神經裝公主保命,不敢明目張膽地追思親娘,隻在旁人閒敘中獲知一二賢妃舊事,沒娘的滋味卻是淒涼入骨。
夏雲則不敢用同命相憐來安慰他,畢竟在陸哥眼中他雙親健在,尚有享不盡的天倫之樂。
隻有他自己知道,彼此緊密貼合的胸膛中都有被挖走的一部分,不知該用何物填補。
“哥……”他忍著羞澀,主動輕吻陸遠非的眼皮,柔軟的嘴唇拂過他顫唞的睫毛,神態幾近虔誠,低語道:“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我不會突然離開你,一定長命百歲,好好地陪著你。”
好好地陪著你,好好地愛著你,用我這一生的脈脈柔情,撫平你少年時的累累傷痛。
陸遠非動容,收緊懷抱,手臂用力箍住他的腰,勒得他低喘一聲,沒有抱怨,反而迎了上去,被男人急切地吞噬了唇間的氣息。
陸遠非動作有些粗暴,像是驗證什麼似地,蠻橫無禮,不容推拒,弄得他嘴唇紅腫,舌尖生疼,可是這種粗蠻並不讓人懼怕,反而惹人憐惜。
夏雲則暈陶陶地環著對方的頸項,頭一次發現疼痛也能讓人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