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最輕賤的人(1 / 2)

餘夢也不以為然,渾身都軟綿綿的,一行一動,像沒有骨頭。

“切,我樂意。”

她從一側茶台上執起一柄銅壺。

銅壺通體呈老舊的銅黃色,壺身上不知是什麼工藝,一隻紅豔的牡丹,似雕又似繡。整個壺身不大,小巧可愛的,卻有一隻一臂長的壺嘴。

餘夢就是用這隻壺沏茶的。

倒不是她小氣,不肯請幾個沏茶師傅來。而是這壺嘴極長,也極考驗人的沏茶功夫。一般人學不來,也做不來。

雖說我平日不受餘夢待見,總免不了要與她打嘴仗,可對她的茶水功夫是佩服的。

此時,餘夢撈起那隻銅壺,腳下若生風,蓮足輕輕一轉,細腰也因那隻小壺有了韌性。雙臂一展,似蝴蝶振翅,張開呈完美的弧度,輕顰淺笑,轉身抬手間,人未到,水先至。

清熱的開水自餘夢右手的小壺,經過長長的壺嘴,精準無誤落入我與太子的盞中。一滴不多,也一滴不少。

長嘴壺斟茶是個力氣活,茶樓裏幹這個的多是男子。若是女子,胳膊上的力道不足,茶壺一顫,茶水就要灑出來。也沒有幾個女子願意練這辛苦的茶功。她們更願意提一隻輕便的小瓷壺。

太子春城也拍手叫絕,“姑娘好功夫!當真無愧功夫茶!”

陸春城說的對,沒有茶功的茶,自然也就不是功夫茶了。

除了餘夢,我從未見過斟茶如此好看的女子。

身姿蹁躚,展臂扭腰,又英姿勃發。不似那些柔柔弱弱唯唯諾諾的小家女子。

餘夢擱下茶壺,收起茶功的她,依舊叫人覺著像對街青樓的姑娘。

我看著自己麵前的茶盞裏注入熱水後漸漸起了變化,茶香蒸騰,泛出深邃的紅色。再看陸春城的茶盞裏頭,與我截然不同,是清涼滿盞的碧色。

“咦,阿夢,你給我倆的茶怎麼不一樣?”

“明黛,你的這盞茶,叫福祿。這最輕賤的人,該喝些提氣的茶。”

輕賤,這是餘夢形容我追沈靂時的樣子。不過,我早就習慣了。

我白了她一眼,反正她又不要我的錢,我就低頭喝茶。

餘夢又說,“至於小公子這盞呢,叫清歡。這最尊貴的人,該懂些人間清歡。”

我從未與餘夢說起過陸春城的身份,她便能猜到他是富貴還是貧賤。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茶樓裏來的茶客,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她便能將人家身份行當猜個差不多。

她總說,看人要看心。

可我總不知道,人心隔著肚皮,如何才能看清。

若我能早些看清沈靂的心冷硬至此,萬古不化,我早就該放棄了吧。抑或早一日看懂娘的苦心,也不至於讓她寒心而去。

餘夢的茶很香。紅茶色濃味厚,透著月季花香。待茶半溫,加半匙蜂蜜,就成了福祿。

至於陸春城的茶,是明前新摘茶尖兒,配含苞的茉莉,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茶葉和花朵,經了餘夢的手,苦澀清甜,是謂清歡。

難得時光靜好,春熙閣的二樓沒有茶客上來。我與春城坐在憑欄處喝茶。偏僻有偏僻的好。比如,這憑欄一眺,能看見街景熱鬧,街上的人卻鮮少會注意這角落。

餘夢擱下茶壺,也不在笑我。一人倚在欄杆上,往對麵街上瞧。笙歌熱鬧處,是一座青樓。

餘夢突然直起了腰身,一邊伸手招呼我,“哎,明黛你快來瞧那是誰!”

“是誰啊,你直說不就好了。”

我托著腮坐著,懶得起身。

餘夢一轉身,將我一瞪,“哎呀,剛剛從對麵青樓裏出來的不是沈靂沈將軍麼。哈哈哈,明黛,你想不到吧,你追了那麼久的沈將軍,寧願去青樓,也不願接受你這送上門來的。虧你啊,還給人家用過藥呢,嘖嘖~不過呢,我還真想知道,這驍勇的將軍進了青樓,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哎呀,瞧那追他的姑娘,路都走不穩了,腳下恨不得一飄一飄!這沈將軍是個凶猛的主兒,下手可真是沒輕沒重的~”

他什麼樣子,與我何幹。

餘夢說完,仔細瞧著我的表情,半晌又嘟囔了一句,“真是奇了怪了,提到沈靂還不趕緊來瞧。木頭人一樣,難道太陽真的要從西邊出來了?”

我冷哼一聲,繼續喝自己的茶。

倒是陸春城坐不住了,“蹭”地一下起來,茶水差點被他撒出來。

“什麼?師父去逛青樓了!他教我要潔身自好,自己卻------”

說著他已經跑到餘夢旁邊,扒著欄杆往下瞧。

“還,還真是----那青樓女子與他拉拉扯扯,真是有失體統。”

餘夢走到我跟前,在我旁邊坐下。

“當真不去瞧瞧?還是說連看看那個把你比下去的青樓女子都不敢?”

“呸,我有什麼不敢的!莫說他沈靂與一個女人在街上拉扯,就是在床上,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