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餘夢手裏的銅壺一提,不出片刻,沈靂麵前的茶就好了。
與陸春城的茶差不多,他那茶湯也是一片碧色。不同的是,他盞子裏的顏色比陸春城的要濃鬱些,有些像我見過的青翠釉彩。
“沈將軍請用茶。”
沈靂不與我廢話,端了茶嚐了一口。
拋開我與他的恩怨不說,沈靂這人生得是極其出挑的,容貌氣度絕佳。隻不過,他身上的氣度是一種生凜氣。想想也知道,這種氣勢是由他的無上權位和無數生殺滋養出來的戾氣。
是以,無數姑娘想他的主意,卻隻有我一人不要臉又不要命地付出了行動。他忍了我這麼久,又沒殺了我,難怪我要遭人恨。
不過呢,姐姐明瑜那樣的女子,也該由這樣的男人來馴服。
餘夢站在桌邊問他,“沈將軍覺得我這茶怎麼樣?”
沈靂從容擱下盞子,“亦苦亦甜,入口本以為是苦澀,味道一變,卻是清甜,輾轉數次,這最後一味,竟是------”
“這茶的訣竅就在最後一味。茶如人生,你以為苦的時候卻是甜,你以為是甜其實是苦。不同的人,品出的最後一味也不盡相同。極苦或極甜。不知沈將軍的最後一味是什麼?”
“極苦。”
餘夢笑道,“那這可怪不得我了,調茶的方式都是一樣的。沈將軍多品一品吧。”
“這茶可有名字?”
“本心。”
“本心?”
銅壺已空,餘夢今日不會在來添茶了。她打了個嗬欠,拎起小壺準備下樓去了。
“是啊,沈將軍。我說過了人生如茶,是苦是甜,沈將軍可曾參透自己的本心?”
餘夢走後,沈靂又嚐了幾口茶,或許嚐到的滋味皆是苦,他的眉宇越擰越深。
若說他人生得英俊,可這糾結的樣子可不怎麼好看。
再說餘夢這人麼,方才亂七八糟胡扯了一通有的沒的。其實呢,八成是她故意讓沈靂嚐到的是苦。
看沈靂嚐到苦茶的可憐,我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把旁邊我用過的小蜜罐往他麵前推了推。
“咳咳,早就說了,這蜜是甜的。你要不放些在嚐嚐?”
沈靂卻賭氣一般,將茶一口飲了。
“不必了。”
我訕訕將蜜罐拉回來,又盛了一小匙塞進嘴裏。
陸春城在一旁,看看我,又看看沈靂,最後目光落在沈靂身上,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猜,他八成是想問他師父去青樓的事情。可是因為我在這裏,又不好開口。
難得沈靂沒躲著我,我今日也不必借太子的手了,可以將他送的那些東西一並還給他。
沒想到沈靂先開了口。
“我與那個女子,什麼都沒有。”
我和陸春城皆一怔,才回過神來,他說的應該是我們看到的那個青樓女子。
我點頭笑笑,“嗬嗬,沈將軍說這個做什麼。你維護自己聲名是應該,不過這些與明黛也沒什麼關係了。沈將軍放心,我不會同姐姐說什麼的。”
我與明瑜通常話不投機,自然懶得多嘴。
沈靂冷哼一聲,“你倒是懂事了。”
“多謝沈將軍誇獎。你今日既然來了,也省的我麻煩太子了。”
我將他送的幾個盒子連同他的那枚黃玉在桌麵上一一陳開。
“沈將軍,明人不做暗事,這些都是你送的吧。”
他眸光一掃幾個盒子,“嗯。”
“自三天前在我家見過之後,沈將軍就給我送了三件禮物。可惜,這三件禮物極其貴重,無功不受祿,明黛消受不起,還請沈將軍帶回去吧。還有,若是沈將軍想用這些東西換取些什麼,恕明黛做不到。”
沈靂卻說,“這些東西,你不喜歡?”
我自認為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可他的回答卻風馬牛不相及。
“沈將軍,我說過了,宋征給的東西,你若想拿走,除非先取我性命。沈將軍可聽懂了?”
“我不是想用這些東西跟你換什麼。”
“哈?”
想不到沈靂不僅武藝出眾,當朝翹楚,說謊也能絲毫不臉紅。
沈靂這謊話說的著實好笑。街上的乞丐都知道,沈將軍不待見明黛,他會給我送東西?借餘夢的話說,這太陽可能真的要從西邊出來了。
我忍著笑,“沈將軍別為難自己了,堂堂護國將軍何必要說謊呢。無論是什麼原因,我都不介意,也沒興趣知道,隻要你將東西拿回去就行了。”
他卻又說,“這些東西,你當真不喜歡?我明明問過茉莉,她說-----”
這回我實在忍不住了,笑出聲來,原來是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