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這畫麵,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二人對視一眼,心內都如明鏡一般。
然而陳青鸞心內又生出了新的疑惑,蘇錦娘得到這東西時,邊關戰局也不過剛剛結束,而那章昭儀在慶功宴那會兒人還在禰城,且是個天真無邪的姑娘,並不似現在這般令人毛骨悚然。
再怎麼詭異,總還是個大活人,不可能是在幾日之內, 先到了京中,後又折返回去的。
既然如此,那現在宮裏頭的那個, 恐怕是早在楚軍班師回朝以先,便來了京城。於天子腳下, 甚至是皇城之內,上演了一出狸貓換太子的好戲。不知用了什麼手段, 將原本的章昭儀取而代之了。
而早在這之前,她便利用這個“蘇錦娘”,要給蘇仁下絆子,也不知是何時結下的梁子。好在薛老從南疆帶了這人麵蛾回來,還養成了一箱子的幼蟲。
毒是死物, 尚且防不勝防,蠱乃活毒,更是令人提心吊膽。現今有了這可以鑒別出蠱毒的玩意兒, 陳青鸞終於不用再擔心蘇仁進宮時會被人算計了去。
然而這東西終究隻能起到鑒別的作用,對於已經中招的人來說,便無大用了。陳青鸞也將宮內苗皇貴妃的症狀同薛行之說了,隻是將其姓名隱去不提,薛老沉思半晌,隨後道:“熾靈之毒會勾起人最痛苦的回憶,令人在睡夢中深陷其中不再醒來。而這位病人看到的既然是特定對象,甚至還是她沒見過的人,那麼應該確實是中了蠱,若是可能,叫她將夢中之人的麵容畫下來,興許就是那下蠱之人。”
而當陳青鸞回府後,將這話轉述給蘇仁時,那人隻是回身自書架上取下了一卷畫紙遞了過來,同時似笑非笑地道:“要看看麼?”
陳青鸞帶著疑惑的接過來,打開才知道蘇仁方才那玩味的笑容是因為什麼。
苗傾顏當年未嫁進東宮之前,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畫藝不俗,所以她所描繪的人像也是十分傳神。
好一張鬼氣森森地畫像,陳青鸞看著那畫中女子的眼神,覺著渾身難受,遂將那畫又卷了起來,瞪了蘇仁一眼道:“你這是故意嚇我呢?”
蘇仁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揚起嘴角道:“夫人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刀夾在脖子上眼都不眨一下的,竟然會被個畫像嚇到,也是稀奇得很。”
生死看淡和敬畏鬼神可完全是兩碼事,更何況陳青鸞以往也是覺著自己本就沒有幾年可活,所以才敢隨意冒險。
這話她卻不好直接同蘇仁說破,也不知在生誰的氣,將那畫卷重重往桌上一丟,轉身便走。
然而才邁了一步出去,便被蘇仁拉住了手腕,他使巧勁將人向後帶,陳青鸞站立不穩,向後一個踉蹌,本以為會跌倒,卻是直接坐到了蘇仁的腿上,隨後便被一雙臂膀環住了腰肢,再想直接起身就走也不行了。
身後那人聲音帶著十足的愉悅,在陳青鸞耳邊輕聲說道:“你看那畫像中的人,就不覺著眼熟麼?”
陳青鸞眯起眼睛思索半晌,隨後猶豫著道:“那人的眼神倒是與章昭儀十分相似,可是容貌卻不像,這人我絕對是沒有見過的。”
聽他這樣說,蘇仁心內便鬆了口氣,至少這位瑤光聖女並沒有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堂而皇之地往她眼前晃。
他之前雖不知苗傾顏這症狀究竟是緣何而來,但也與薛行之有著相同的猜測,所以便請她將夢中人畫了出來,並且承諾說會暗中派人往南疆去找尋此人。
而這畫像上的女子,若是刨除了苗傾顏主觀上自筆間流露出來的猙獰與陰森,正是與那在拜月教祭壇處有過一麵之緣的聖女瑤光。
這樣一來,也就沒有去派人查證的必要了。一切都如他所推測的一樣,那瑤光不知因何緣由鼓動那孟巍奇起兵造反,並且幫助他偷竊了迷心蠱的母蠱。之後事情敗露,便逃離了拜月教的勢力範圍,北上入京,頂替了原本的章昭儀入了宮。
曆來江湖事江湖了,民間再有勢力的門派也不會願意同朝廷杠上,所以她若是就此在宮裏安分守己,當可平安度過後半生。
然而如今看來,她所求的,可不僅僅是平安富貴。
解蠱之法無處可尋,苗傾顏終日不得安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整個人憔悴的仿佛已經苟延殘喘了多年的重病之人。
太醫們對此束手無策。慕容鐸先前還偶爾來探望她,然而有一回,正巧遇到章昭儀在大殿裏候著,便問她為何不進寢殿去。
章昭儀隻道皇貴妃不曾宣她,隻叫她在外頭候著,慕容鐸便帶了她一同進了寢殿。
皇貴妃昏昏沉沉地歪在榻上,聽聞聖上駕到,正欲爬起來請安,一掀簾子正對上章昭儀那雙神似夢中鬼怪的眸子,立時驚叫起來,連滾帶爬地縮回了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