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途中風雲
古錯當然滿口答應,但他實在不是練琴的料,彈起琴來,便是嘈雜一片。
無奈,石敏便說改教他如何能超脫琴聲,做到“琴有心,人無心”。
對於這個,古錯倒頗感興趣,便一心一意地學了起來,竟很快讓他學會了,石敏又想讓他學如何以聲傷人,古錯卻又懶得學了。
如此優哉遊哉地向臨安駛去,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本來,如此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馬車後麵又垂著門簾,誰會知道裏邊會有笑天鉞與他的兩個女人?
將至臨安府時,古錯忽地記起醉君子來,他覺得九月初九之事,很有必要與醉君子通一口氣,於是,他便將如此想法對石敏、瓏瓏二人一說。
瓏瓏當然讚成,雖然她是偷偷地從師父那兒溜出來的,但溜出來之後,卻又想念她的師父了。
石敏也未反對。
於是古錯便探出頭來,對著趕車的那個漢子叫道:“兄弟,先別去臨安,去醉君子那邊。”
那人“嗯”了一聲,馬車便略略改了一個方向。
古錯覺得有點不踏實,因為那趕馬車的人太漫不經心了,於是他又問道:“兄弟,你知道醉君子那邊如何走嗎?”
那人又“嗯”了一聲,表示肯定,這人也真奇怪,竟隻說出一個字。
古錯還待再問,他卻忽然轉過身來,用一種嘶啞的聲音道:“別人都叫我‘老馬’,長這麼大,我走過的路成千上萬,而我每走過一次,便會永遠記住它。”
古錯趕緊閉口,他發覺這車子不但車身神奇,而且連駕車的人也奇異得很。
“老馬”果然能“老馬識途”,他輕車熟路地駕著這輛看似平凡,實是精巧異常的馬車,向醉君子那兒駛去。
瓏瓏探出車廂外,見馬車所行之路果然無半分差錯,也暗暗佩服。
倏地,馬車突然戛然而停,若非古錯三人武學精湛,恐怕早已從車廂中摔落而下。
饒是如此,他們三人仍是跌作了一團。
也不知這“老馬”用的是什麼手法,居然能把一駕本是狂奔著的馬車硬生生刹住,而且是疾然而止,沒有任何緩衝。
便在古錯三人跌作一團之際,古錯已聽到有利矢破空之聲,竟是同時從四個方向奔襲而來!
古錯一凜,喝道:“小心,有人襲擊!”
石敏、瓏瓏一驚。三人同時衝天而起,暴破車篷而出,掠上十餘丈高空,方倒卷而下!
便在古錯三人騰身躍起之後,那馬車的車廂已被紮了個千瘡萬孔!
奇怪的是“老馬”卻不見了。古錯正在驚惑之際,卻見一個人影從那四匹高頭駿馬身下騰身而上,動作迅疾如電,又那麼不聲不響地坐在馬車上,手中還是握著那根馬鞭。
路兩側的叢林中不知什麼時候已湧出三十幾條勁裝大漢,為首的卻是個文弱彬彬的中年人,其他的人全都蒙著臉,惟獨他沒有。
有一個勁裝大漢見那馬車車夫氣定神閑的樣子,頗為不順眼,便又彎弓搭箭,欲射殺“老馬”。
那文弱之士陰陰地說道:“荀老三,若是傷了這馬的一點皮,我便要了你的腦袋。”
被稱作荀老三之人似乎對他畏懼得很,趕緊住了手。
古錯、瓏瓏、石敏三人已玉立那兒,三人俱是俊美非凡,把三十幾個蒙麵人看得目瞪口呆。
有一個蒙麵大漢向前一步道:“朋友,我們姬爺要借你這馬車一用,你們便自個兒上道吧。”
古錯不覺笑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上一群劫匪,便笑道:“這破車,你們雞爺也稀罕麼?坐這車子,豈不辱沒了雞爺的身分?”
他故意說成“雞爺”,那蒙麵大漢卻以為是懾於他們的威嚴了,便道:“你這小子倒識趣得很,在我們姬爺還沒有不奈煩之前,趕快從眼前消失!”
古錯卻又上前一步,道:“這位大哥倒愛說笑,我好端端一輛馬車,憑啥要讓給你?”
那文弱之士陰陰地道:“我姬某要拿它作禮物,你便忍痛割愛吧。”話說得客氣,語氣卻霸道之極。
古錯忍住笑,問道:“什麼人的喜事,要驚動姬爺大駕?”
見古錯說得恭敬,那文弱之士聽來倒頗受用,故作矜持地道:“乃雲飛山莊的大公子。”
古錯一愣,接著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一發不可收拾,仿佛世間最好笑的事讓他遇上了。
那文弱之士被他笑得無名之火頓起,陰聲怒道:“我姬某叫你永遠笑不出來。”
雙手一揚,兩道寒光激射而出,手法倒也嫻熟得很。
但在古錯眼裏,這便如三歲頑童戲耍一般。也未見他如何作勢,就那信手一抓,兩把短刀便在他手中了。
文弱之士一驚,忽又一喜,暗道:“待這刀上的毒侵入你體內之時,看你再如何發笑!”
古錯果然不笑了,他擦了擦笑出來的淚,一臉莊重地道:“那我便代我大哥謝過姬爺的盛情了。”
此言一出,立即驚倒一大片。
文弱之士更是張口結舌,道:“你……你竟是……竟是雲飛山莊中人?”
古錯頷首道:“雲飛山莊的三公子。”
文弱之士便大為尷尬了,若是一個人,要用搶來之物送人,而被搶的人又是他將要送禮的人的兄弟,無論是誰,都難免尷尬。
看那文弱之士的臉,已是紅如豬肝了。
古錯壞壞地笑道:“如此重禮,我們雲飛山莊是不敢接的。何況,我們雲飛山莊與姬爺你素昧平生,姬爺為何如此多禮?”
文弱之士訕訕地道:“雲飛山莊的喜事,已是天下皆知了。因為那新娘是……是……”突然,他恍然大悟地叫道:“你這雜毛,竟然騙我姬爺!誰不知雲飛山莊的三公子早已落潭身亡!你如此刁滑,便怨不得我不留你狗命了。”
語音剛落,他已拔劍出手,向古錯襲來,其他蒙麵大漢見狀,也大喝一聲,向石敏、瓏瓏攻來。
文弱之士方才見古錯空手接飛刀之手法,自知自己的武功與他有天壤之別,但他料定古錯已為劇毒所侵,所以才敢出手。
但結果卻讓他失望了,他還沒有挨近古錯,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文弱之士在空中猛提真力,在落地時,立即雙足一頓,貫力足下,企圖穩住身子,挽回點麵子。
卻聽得“哢嚓”一聲,他的腿骨竟生生折斷了。
原來,古錯推出之勁道,看似平常,卻力勁十足,那文弱之士若順勢地在地上打幾個滾,倒也無事,但他卻要逞強定身,被那一股奇大之力一撞,雙足立斷!
這文弱之士倒也凶悍得很,如此斷腿巨痛,他竟哼也不哼一聲,但那臉的冷汗,直湧而出,顯然,是痛出來的。
更慘的是三十幾個蒙麵人,轉眼之間,他們已倒下十幾個!
古錯道:“瓏瓏、敏兒,看在他們是為我大哥備禮的份上,且饒了他們一回。”
瓏瓏、石敏這才住手。
文弱之士看著古錯,如同見鬼魅,因為到現在,他仍是看不出古錯有任何中毒之症狀,不由又驚又怕。忽想到:“莫非是焦七那小子浸毒時竟未浸好?”他便下定決心,回去後,要好好收拾一番焦七那小子。
古錯懶得理會這種鼠輩人物,攜著瓏瓏、石敏,重上馬車。
“老馬”一言不發,似乎什麼事也未發生過一樣,又駕起馬車啟程。
瓏瓏邊與石敏一起收拾車上的利箭等各類暗器,一邊道:“想不到古天大哥的人緣這麼好,連這打家劫寨之人也要為他備禮。”
仔細一想,覺得如此說法很不妥當,又道:“定是這些人自作多情,古天大哥又怎麼會結識這樣的人物?”
她們說到這兒,不由“撲哧”地笑了,因為她們忽然發覺自己這“自作多情”四字,用得實在不是地方。
古錯道:“聽那什麼狗屁姬爺之言,送禮之人似乎是衝著新娘子而去的,卻不知我未過門的大嫂是什麼樣的人物?居然有如此大的麵子。”
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忽地,馬車停了,古錯以為又有什麼變故,正俗躍起,“老馬”那平淡得像溫水一般的聲音響起了:“醉君子居所已到。”
古錯自嘲地一笑,與石敏、瓏瓏相繼下了車。
瓏瓏跑得最快,比古錯、石敏搶先一步進得院中,顯然,她很是想念她的師父。
等古錯、石敏跨入院內,見瓏瓏一臉沮喪地站在裏屋門前,嘟著好看的櫻桃小嘴。
古錯見狀,不由暗自好笑,心道:“定是醉君子前輩教訓她了。”
見古錯、石敏二人進來,瓏瓏道:“我師父竟已不在,隻留下一張紙條,上有數言。”
古錯心中一動,道:“是否為你師父筆跡?”
瓏瓏道:“不錯。隻是筆跡有點生硬,大約是未飲酒之前寫的。”
古錯“哦”了一聲,拾起放在桌上的那張紙條,輕聲念道:“瓏瓏,為師有事外出,九月初九於雲飛山莊當可遇見為師。”
瓏瓏忽道:“這紙上真是寫著‘瓏瓏’二字?”
古錯道:“不錯?”
瓏瓏道:“這就奇了,我師父一向稱我為瓏兒的。也許,是我私自外出,讓他老人家生氣了。無妨,隻要以後多替他煮點好酒,他便不再怪我了。”
古錯若有所思,似乎未聽清瓏瓏所言。
石敏道:“既然醉君子不在,我們不妨立即折向雲飛山莊,也好在那邊做些準備。今日已是九月初七,離九月初九隻剩兩天了。”
古錯忽道:“走,立即便走!”
他如火燒眉毛般拉起石敏、瓏瓏往外便走。
就在古錯三人離開小屋之時,從屋子的陰暗處閃出一個人,得意地冷笑著。
馬車還在外邊,“老馬”坐在那兒打著盹。
古錯拉著石敏、瓏瓏一躍而上,對“老馬”道:“快,隨便揀個方向出發。”
“老馬”那永遠平靜的臉終於有了吃驚之色,但仍是未問原因,一抖馬鞭,車子便疾馳而出。
古錯將身子探出車廂外,望著四周,口中不時讓“老馬”改變行駛方向,大約奔出十來裏路,眼前又有個小鎮子,古錯才讓“老馬”將車停下來。
一下馬車,古錯便道:“老馬,你這便回去,我不再需用此車了,一路小心點,莫再讓強人攔截了。”
“老馬”第一次笑了,笑得極為高傲!
一個馬車夫,笑得如此高傲,卻讓人絲毫未能看出有什麼不協調,古錯不由暗暗心驚,心道:“真是真人不露相。”
馬車絕塵而去之後,古錯又拉著石敏、瓏瓏胡亂狂奔一陣,最後揀一條僻靜小道進了小鎮。
一進小鎮,他便揀了個不起眼的小客棧住了進來,一進房中,立即關上門窗,這才安心地坐了下來,長籲了一口粗氣。
瓏瓏又“撲哧”一聲笑了,掩口道:“古大哥這麼神秘兮兮,弄得咱們倒像是在私奔了。”
石敏一聽,不由俊臉飛紅。
古錯卻沒有笑,隻搓著手道:“可惜那‘鬼手’不在此地,可惜,可惜。”
瓏瓏道:“古大哥又欲扮作何人?”
古錯道:“這次不是我易容,而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