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聽著身上的男人在低聲懺悔,那話裏滿心滿眼的愧疚和自責任誰聽了都沒辦法無動於衷,任誰聽了隻怕都會選擇原諒。
何況是她。
隻是他確實變了很多,若是從前,他犯了錯,絕對會揚著故作的苦兮兮的一張臉,盡他所知,無所不用其極地向她撒嬌耍賴,討好取悅,取得她的原諒。然後,下一次重複犯錯,又重複取得她的原諒。
他早已抓住她的七寸。
他一向都是如此。
他的道歉從來沒有帶著該有的愧疚和自責,他認定了她一定會原諒他。
那時的他,終歸太過年少,青澀,懵懂,無知,又自負。
而此刻他就離她這麼近,也說著與從前相差不遠的道歉的話,可話裏的歉意滿到快要溢出來,八年的分離,那個少年終究是長大了。
可明明懂事了,他為何還是這麼喜歡跟她撒嬌耍無賴啊?
明月望著眼前的男人,腦海裏一陣恍惚,眼睛裏浮現著清澈的懷念。
她第一次發現他有這個技能,是在兩人在一起不久之後,此後她就發現,他對於這個技能的運用越來越得心應手,這麼多年已臻入境。
那時他們在一起沒過多久,學校剛剛放假沒幾天。一天晚上,他給她打來電話,說是第二天要帶她去一個好玩的地方,但他又不說地點,搞得神神秘秘的。
第二天晚上,向來畏寒的明月這次的打扮可謂清涼。頂著六度的低氣溫出門,散散地披著長發,任由其垂在身後,身上隻穿了一件毛茸茸的白色連帽衛衣,帽子邊沿還掛著兩隻耳朵,在黑色的頭發下,俏皮地鑽了出來。下麵是黑色的鉛筆褲,褲腳塞在同樣是黑色的雪地靴裏,看起來可愛又時尚。
這在別人看來還算“不是很冷”的裝扮下,她其實已經凍得不輕,剛來到三生廣場上,迎麵襲來一陣凜冽的寒風,她全身都在發抖。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學期期末了,那時兩人都在忙著備戰期末考試,一直沒有出過校門,這次算是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約會。出門前她對著房間裏的儀容鏡,來回幾次三番地打量著裏麵的人,確保了裝扮沒有任何不妥,咧嘴笑了一下,才放心出門。
時間還沒到,她來早了十分鍾。最後實在冷得受不了,跑到旁邊的奶茶店裏點了一杯熱熱的招牌奶茶。
秦良夜過來的時候就是看到了這樣一副畫麵,他的小姑娘坐在奶茶店的吧台前的轉轉椅上,來來回回有規律地左右轉著,頭微微低著,兩手包著一杯奶茶,吸管叼在嘴裏,不時地吸上來一口,安安靜靜等著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極了一隻毛茸茸的正在啃著蘿卜的小兔子。
他朝著她走過去,扯了一隻她衣服帽子的耳朵,笑著問道:“明月來了多久了?”
明月起身,“就一會兒,沒多久。”她吸了一口奶茶,溫熱的液體帶著融融的暖意,驅散了身上的寒意,“對了,要帶我去哪?”
“那裏。”秦良夜抬手指著不遠處一個四周都被綠綠的光籠罩著的地方,陰深詭異,給人一種瘮人的感覺。
她順著她指的方向,疑惑又驚訝:“鬼屋?”他不會是想要帶她去鬼屋玩吧!通常情侶之間的約會不應該是遊樂場或者逛街麼?為什麼他們如此的異於常人?
秦良夜十分幹脆地印證了她的想法,“對啊!我沒去過,但我聽裴遠說過挺刺激的,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他話裏帶著征求,卻被臉上的表情出賣。
看著那片綠綠的光,瘮人的感覺更深更重了。雖然據說裏麵那些嚇人的東西都隻是道具,但她實在不太喜歡這種詭異的感覺。可是身邊的人卻是一臉的躍躍欲試,她想了想,下定決心,“好吧。這麼好奇我們就去逛一下。”
反正也就十來分鍾左右。
不過她很快就被據說這件事狠狠耍了一番。
兩人從入口進去,目光所及之處由單一的綠色變成各種各樣的顏色交雜,在昏暗的光線下,光怪陸離。
兩人反應機敏,大半路程走來,受到多次恐嚇襲擊,都能迅速反應,及時躲避。
明月小心謹慎地跟在秦良夜身後,亦步亦趨。
她估計了一下時間,心裏慢慢放鬆下來,出口應該快到了。
誰知心裏的那一口氣還沒有全部吐出來,她的腳踝被一隻從右側伸出來的攜帶著清冷的溫度的手抓住。
那是一隻,帶著體溫的,活生生的人的手。
那隻黑暗中的手用力地將她往右邊扯過去,那清冷的溫度像一把細小的針,細細密密地圍在腳踝上,順著毛孔紮了進去,一股濃重的恐懼瞬間繞過她周身。
她心下大駭,下意識抓住前麵的人的衣服後擺,大喊著他的名字:“阿夜!我的腳,被抓住了!”
秦良夜聽見她放大的聲音,迅速反應抓住身後的手,旋身一步上前,借著不時閃過的各色光線,確定了那隻手的位置,抬腳狠狠地踩了上去。
黑暗中隻聽見一聲痛苦的悶哼聲,幾乎同時,那隻手也放開了明月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