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吻終究沒有落下。
在距離她很近很近的時候,顧盼升清楚地看到透明的水珠劃過她的眼睫,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
他強忍住去吻她眼睛的衝動,慢慢地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看到她泛紅的眼尾旖麗而誘人。
明明來找她之前,他已經決定裝出一個人樣來,不再把她弄哭,可是看到她和其他男生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樣子,那顆躁動的心,就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
好想把她關到一個真空的屋子裏,連空氣都不能接近她。
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或物出現在她的身邊,哪怕是氧氣都不行。
他活了二十五年,薄情又自私,父親去世時他還在夜店裏跟狐朋狗友打牌,母親的葬禮他因為忙於工作都沒有去參加。
在生意場上,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多次將許多企業逼得走投無路,多少人因為他丟掉了工作、多少人因為他活不下去,他自己都算不清楚。
可能是老天看他這二十五年來活得太肆意,才讓鹿呦呦出現在他的麵前,讓他有了“求而不得”的痛苦,和“束手無策”的軟肋。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漂亮的眼睛,不止是形狀與顏色的漂亮,那種由內而外透露出來的無辜與清純,是顧盼升從未見過的美景。
相由心生,目為心窗。
有著這樣一雙通透而清澈的眼睛的女孩,讓他像一個不小心陷入沼澤地中的旅人,哪怕就這樣被吞噬,他也不想再脫身。
“別哭了,”他低聲對她說,“求你別哭了,再哭下去我不會對你做些什麼。”
她眼尾泛紅淚眼婆娑的可憐模樣,簡直就像一柄能挑斷他最後一根理智神經的匕首。
聞言,鹿呦呦強迫自己不要再發出那種細細的嗚咽聲,但眼淚是生理性質的東西,她哪裏控製得住。
“可、可是我好疼……”她輕輕地晃了晃自己被男人緊緊攥著的手腕,然後用那雙含著淚的眼睛看著他,“你手勁兒好大,攥得我好疼。”
顧盼升垂眸,鬆開了她的手腕,趁著她還沒把手收回去的時候,又迅速扯住了她的袖子,將她的手腕扯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嬌嫩柔軟的手腕被他攥得發紅,紅色的指痕猙獰在白皙的皮膚上,有一種肆虐後的藝術感,讓人看得忍不住想吻上去。
可是這想法也太他媽變態了。
顧盼升眸色一暗,還是忍住了。
“顧總,我下午還有些事,您能放我下車嗎?”鹿呦呦見他半天都沒動作,也沒有說話,於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他。
“拍片子?”男人問句的尾音上挑,就算沒有指名道姓說出來是誰,鹿呦呦也知道他多半問的是梁宇堂。
“沒、沒有,我下午想去醫院,而且學校大門的日景已經拍完了。”她小聲解釋著。
顧盼升鬆開了她的手,然而卻按下了鎖門的按鈕,任憑女孩怎麼掰開門的把手,也打不開車門。
他向後倒車,寬闊的超跑車輪在柏油馬路上劃出刺耳尖銳的聲音,烏色的眼眸向前望去,學校的大門口已經空無一人了。
“我送你去,”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握在暗色的方向盤上,色差對比帶著強烈的美,“哪家醫院?”
……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距離晚高峰還有幾個小時,路上並沒有堵車,不到半個鍾頭,鹿呦呦就抵達了目的地。
顧盼升沒有多問她什麼,隻是看著她下車,目送那道纖瘦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然後,他拿出手機給秘書打了個電話。
“查一下我手機定位的這家醫院的患者信息,”顧盼升頓了頓,然後補了一句,“除了VIP和ICU之外都要查。”
男人輕輕地眯了眯眼睛,似乎找到了什麼完美的突破口。
與此同時,鹿呦呦正坐在“突破口”的床邊,摸著她的手。
“媽,這幾天感覺怎麼樣了?”
“還挺好的,你別擔心了。”
鹿萍抬起手,摸了摸女兒柔軟的頭發。
她的眼型和鹿呦呦一模一樣,隻是經過了歲月的衝刷,眼角多了許多細紋,眼神也沒了年輕時的光亮,被一層病氣嚴嚴實實地遮蓋住了。
“媽,你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說啊,上次搶救都要嚇死我了。”鹿呦呦揉搓著母親的手,不覺有了一陣後怕。
鹿萍年紀不算大,隻有四十歲出頭,但是心髒衰竭得卻特別嚴重,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她了解自己的母親,為人溫柔和藹,很少動氣,眉梢眼角都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溫婉,怎麼會有心髒衰竭的毛病?
醫生說這是長期憂思心悸、思慮過度所致,她有問過母親,可是鹿萍卻不願意說。
鹿呦呦是母親帶大的,她沒有父親,年幼時提起“爸爸”兩個字,就看到母親會掉眼淚,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