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刀插進男人的身體裏時, 鹿呦呦想, 幹脆讓人生重來算了。
這套路和新媒體連載的那些霸總小說完全不一樣,一般來說,這種挖腎挖眼跳崖捅刀的劇情,都應該是虐在女生身上的, 怎麼到了這裏,就虐在了顧盼升的身上?
他被她捅了一刀之後,仍是死性不改地吻著她, 從額頭到睫毛, 再到鼻尖和唇,虔誠得像某個神秘宗教的信徒。
鹿呦呦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變成這麼狠心的人。
她忍不住哭了出來,透明的眼淚從眼眶裏滑落,又被眼前的男人一點一點地吻掉。
他抬起手去扯她的衣服, 然後鹿呦呦又捅了他一刀, 這一次朝著心髒的方向捅了過去,但是她卻下意識地歪了手,沒有真的一刀捅死他。
但是這一刀捅的很深,似乎還是傷到了他的內髒,顧盼升臉色煞白, 然後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黏在了她的發梢上。
顧盼升沒有去理會她捅過去的第二刀,而是用手堵住了第一刀的刀口,但深紅色的鮮血還是順著他的指縫不停地往外淌, 浸濕了淺粉色的床單,也染紅了鹿呦呦身上的白色襯衫。
他忍不住捏了捏女孩柔軟的肩膀,又咳出了一口血,然後沉著聲音,對她說:“你……真的是想讓我死嗎?”
鹿呦呦早就被這大片大片的鮮紅嚇得不敢動彈,也不敢說話。
她握著刀柄的手想往回收,卻不料被顧盼升捉了個正著。
他握住她的手,將那柄大/馬/士/革/刀又往自己的身體裏捅了一截,然後氣若遊絲地笑了笑,並對她說:“呦呦,快殺了我,你就自由了。”
不知道為什麼,鹿呦呦看到他笑得那麼溫柔,竟然沒由來地覺得心疼。
他身上的酒氣全都被鮮血的味道遮掩住了,淩亂而粗重的呼吸聲在夜裏顯得格外清晰,他笑得那麼溫柔,好像隱隱期盼著死亡的到來。
難道對他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嗎?
這不對啊,明明一直被他禁錮著的人是自己,明明被他擾亂了安穩人生的人是自己,她都沒有想過一死了之,這個罪魁禍首憑什麼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解脫般地迎接死亡的到來?
更何況,她現在在做的事情,也太恐怖了。
鹿呦呦抬起眼眸,含著淚看著他身上的刀傷,臥室裏全都是腥甜的味道,是他的血,大片大片的紅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淒美而悲涼。
她剛剛……竟然想殺人?!
就在鹿呦呦震驚著的時候,顧盼升突然朝她的方向倒了過來。
他本來就是喝多了酒,整個人醉醺醺的,現在又被捅了兩刀,不僅失血過多還傷了內髒,沒當場暈過去已經算是體質好了。
顧盼升枕在她的肩膀上,嗅著她帶著櫻花味道的發香。
從第一次見麵時起,他就一直都覺得,櫻花的味道很適合她。
別墅裏的每一件用品都是他精心挑選的,浴室裏的洗發水是他親自挑的牌子,在二十多種櫻花味道的洗發水裏挑了味道最純正的那一款,放在了她的浴室裏。
疼痛被酒精麻痹,似乎沒有多痛,但是他卻感受到身體裏的生命力在漸漸流失。
不過……就算到了這個節骨眼,顧盼升竟然覺得有些幸福。
他枕在她的肩膀上,距離她那麼近,近到可以聽見她脖頸動脈裏血液流動著的汩汩聲。而她卻沒有將他推開,任憑他離著她那麼近,放任他將呼吸盡數灑在她的皮膚上。
這一次,不用陳冰時來確診,也不用任何人來說,就連顧盼升自己都可以確定,他真的病得不輕。
怎麼會有人快死了還覺得開心呢。
而對於鹿呦呦來說,她現在哪裏有多餘的精力,去關心顧盼升離她有多近?她沉浸在殺人未遂的負罪感中無法自拔,顫抖著手去拿手機,打算叫救護車來,把顧盼升抬走。
然而,號碼還沒撥出去,手機就被人拍到了床上。
鹿呦呦悶著鼻音,一邊哭一邊吼他:“你鬧什麼啊!”
難道他是真的不想活了?連120都不讓她打?!
幾秒鍾後,鹿呦呦就聽到男人氣若遊絲地對她說:“如果我活著,你永遠都別想自由,想好了再叫救護車。”
他似乎已經打定主意,要和她糾纏到底。
隻要他活著,她就沒有一天自由安生的日子,他會一直纏著她,像鬼魅、像影子,今生今世都無法逃離。
可是,如果他死了,一切的噩夢都結束了。
不會再有人打亂她的人生,也不會再有人強迫她待在一個連隻鳥都很難見到的深山別墅裏。
自由像毒/品一樣誘惑著她,能夠過上平穩寧靜的人生,能夠認真順利地去拍電影,能夠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完成自己的夢想,這一切都是她現在想要卻永遠都無法擁有的東西。
而這一切的阻礙,隻要沒有了顧盼升,都會迎刃而解。
但即便如此,鹿呦呦也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自己麵前。
如果顧盼升死了,她就不再是喜歡拍電影的鹿呦呦,而是一個會被刑/法製裁的殺人犯。
鹿呦呦倔強地拾起手機,然後撥通了急救電話,麵色平靜地報出了位置,等待著救護車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