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是百年老校,教學樓雖然在幾年前翻新過一次,但學校裏的花草樹木、石雕塑像,年齡估計比兩人的加起來都大。
樹葉擋住了落下的陽光,水泥地上的影子斑駁,頭頂上的綠意蒼翠欲滴。高三的教學樓裏還有學生,時不時地有人從教室裏走出,穿過長廊快步走向下一間教室,手上還拿著一套翻開的模擬卷,爭分奪秒地看著。
比起這棟教學樓,閑置下來的那些就顯得有些歲月了。爬山虎和綠藤在牆麵上延伸出一個圖騰似的紋路,其中一根枝條還攀在了二樓的窗台邊。窗上像是蒙著霧,望不見裏麵的東西。
操場上也有人,最中央的樹下堆著幾個書包,樹葉搖搖晃晃地從樹枝上飄下,在其中一個書包上安了家。籃球打在地麵上的聲音幹脆利落,幾個少年像是不怕冷似的,身上隻穿著一件衛衣,有一個甚至還把袖子挽到了胳膊上,露出了肌肉結實的“花生臂”。
操場旁邊就是居民樓,厚重的棉被搭在了分隔的欄杆上,秩序井然地占滿了所有位置。陽光打在被褥上,灰塵在光中飛舞,瞧起來暖烘烘的。
隻可惜兩個購物袋太過礙事,不然還可以提前在這裏過一段老年日子——
和最愛的人,牽著手一起走在街上。
謝然盯著眼前躺著的黃葉,輕聲說道:“我不想貪心的。”
但人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欲望。一開始隻是想在月亮旁邊做一顆星星,希望他有一天能看到自己,後來等那雙眼睛裏有了他的身影後,又想要更多,無止無盡的,就像是望不見底的深淵。
任昀的步子停了一下,他不著痕跡地牽了牽嘴角。
葉片被風吹得打了個滾,踉踉蹌蹌地鑽過排球網,跑向了遠方,少年的嬉笑聲還在耳畔,籃球的落地聲“啪啪”地響。地麵上的陰影形狀變換,數不清的葉片再次落了下來,像是下了一場雨,有幾片還擦過了謝然的耳朵和手臂。
任昀的視線從那片賴在謝然帽簷上的葉子上滑過,停在了他的耳垂上:“我不介意。”
掠過的風吹散了他的尾音,但謝然卻在那一瞬間抓住了他的聲音。
謝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掩蓋了嘴角揚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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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之後,外邊就漸漸熱鬧了起來,四點時鞭炮聲已經陸續傳來,有的近在咫尺,響聲震耳欲聾,有的在對麵的樓道裏,隱約地還能聽見回聲。
謝然剛下樓去買了“果”,險些被那家的姑娘認了出來,不過大概沒人會想到他和任昀大過年的特意跑到這種小城市,幾秒後姑娘就打消了自己的懷疑。
任昀在廚房裏清洗著早上買回來的菜,謝然把“果”放在桌上,勾下掛在牆上的圍裙,鑽進了廚房裏。
“需要我幫忙嗎?”他問道。
任昀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接過了他的圍裙,反手掛在了他的脖子上,又繞到謝然身後幫他係起了結:“把牛肉先炒了吧。”
謝然穿著一件寬大的米色毛衣,衣擺將將蓋在臀上。任昀扯著係帶打了個結,勒出了謝然纖細的腰身。寬大的毛衣在背上交疊著,他的眼神一暗,掃過衣服下隱約透出的脊背線條,手指忍不住順著疊起的痕跡向上摸去。
謝然先是一僵,眼珠在眼眶裏打了個圈,定定地盯著沾了水的台麵,抿著嘴沒有說話。
毛衣的料子柔軟,被任昀按壓時貼在謝然身上的觸感分外明顯,舒服得有些過分,故意不讓謝然無視手指的存在似的。點在他背上的隻有兩根手指,沿著脊背中線向上摸去,在兩片蝴蝶骨間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整隻手都微微覆在了他右邊的蝴蝶骨上。
謝然不知道任昀的這個舉動是什麼意思,也許是在暗示什麼,也許隻是單純地觸碰。
他的目光掃過狹小的廚房,感覺無論在哪他都得被折騰得夠嗆,不由得想出聲委婉地提醒一下。
誰想任昀突然邁了一步,一條腿幾乎是要卡進他的腿間。謝然撞到了他的胯上,還沒來得及扯開一點距離,就察覺到任昀的氣息撩過他的發尾,打在了他的後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