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南水都是魚米之地,是大炎朝最重要的糧食產地,地屬東南,氣候一向溫暖宜人,別說大雪,一年到頭小雪都難得降上一次,而今暴雪,形勢立刻就嚴峻了起來,不知要凍死、凍傷多少人。
並且這涉及到的還不止這一個冬天的事,冬苗跟人一樣,也是要凍死凍傷的,明年一開春立刻就要陷入無苗可種的境地,緊接著就是夏季的欠收,這個饑荒可有得好打!
方彧暗自幫著他們操心了一回,立刻認識到了睿平最近的特別晚歸還真不是在逃避什麼,而就是沒有空,便暫時丟開了這些,轉而琢磨起賑災的事情來。
按照以前大災的慣例,不論是宮裏,還是各種公侯王府,都要有所表示的,於他自己心裏也很願意為之做點什麼。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對生長在新中國紅旗下的他來說簡直再理所當然不過。
這次是雪災,最直接的需求是棉衣棉被,青黃不接這回事要到春夏才會慢慢凸顯出來,暫時倒不必著慌,而靜王府人口不多,女人更少,說不得要未雨綢繆一把,提前動手,這樣才好在賑災隊伍出發之前趕出足夠的數量出來。
不說會不會被別的王府比下去,總是對災區的一份心意。
既是這麼想了,方彧立刻召集了人手趕製起來。
正好就安排在有地龍的房間裏,免得凍得手伸不開,針都捏不住,也能提高工作效率。
另外湯水什麼的也都安排好了,前線他上不了,後勤總得幫忙安置妥當。
同時他又開始在王府、晉平侯府淘舊的棉衣棉被,拿銀錢換大家平時用不到,扔了又可惜的那些。
靜王府是新開的,並沒多少這些東西,晉平侯府卻是傳承了好幾代了,待下又一向寬厚,幾乎年年都有新冬衣發,半舊不新的棉衣棉被存量相當不少,方彧收獲頗豐。
方老太太看著方彧忙裏忙外地張羅這些,心裏頭安慰不少。
上次回門,方彧和靜王看上去似乎並沒什麼不對,但她何等人物,幾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生分和別扭,而今方彧竟能為靜王盡心盡力到這個地步,其間還看不出任何勉強,可見兩人關係終是融洽了的。
隻是一時間又有些心酸,她家孫兒,能文能武,原是棟梁之才,現在卻隻能做一些後宅主母要做的事情,真是屈煞他了!
於無人注意時,她偷偷拭去了眼底的淚花,隨即又打起了精神,屏退左右,拉過方彧的手密密道:“看到你這樣,我也就放心了,隻盼著你們一直這樣下去才好。”
略頓了頓,她又說:“隻是夫妻相處,除了斯抬斯敬,也還有些別的,無論如何,除了把靜王籠絡住了,子嗣方麵也要注意——日後最好是過繼,萬不得已讓他有了親子,也要去母留子,養在自己的身邊,讓他隻知有你而不知旁人。”
這赫然是在教導後院宅鬥的技能了,還是手黑心也黑的那種!
方彧心中一時複雜不已,半句話也答不出來。
這種為難的表情,一下子又勾起方老太太的難過來,她忍不住一把把方彧摟進了懷裏,哽咽垂淚:“我的彧兒……這是作了什麼孽喲,非讓我的彧兒來承受這些!有什麼隻管讓我老婆子來不行嗎,非磋磨我的彧兒……”
“老太太……”
方彧伸出雙手,也將方老太太緊緊抱在了懷裏,心下又是感動又是慚愧。
老人家是真心實意地在為他籌算為他難過,但他卻半點也沒有跟睿平好好把日子過下去的打算,隻想著怎麼才能讓睿平如先前一樣跟他繼續那麼相敬如冰下去。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經過那段猶如放飛,凡事盡可自己做主,又不必付出一些別的什麼的日子之後,他是真的很難下定決心豁出去那什麼了。
可一輩子那麼長,睿平又分明虎視眈眈,他真的能保持這樣下去嗎?
那麼是不是還是早死早超生的好,趕緊接受現實進而蜜裏調油,像老太太期盼的那樣開始正正經經過日子?
方彧有些茫然了。
祖孫二人各懷心事,抱著久久不分,忽而外麵有人回,靜王殿下駕到,要接方彧回去。
方老太太忙鬆開方彧,欣慰道:“殿下到底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今天隻略晚了一些,就親自來接了。”
方彧謹慎地問了一句:“殿下有沒有說有什麼事?”
他不否認睿平也許的確是把自己放在心上,但他這陣子明明忙成那個樣子,日日都半夜才能回去,怎麼今天會這麼早,還巴巴來晉平侯府尋自己?
別不是當自己躲回“娘家”來了,要捉自己回去吧!
來人又回道:“殿下言,明日一早要與侯爺一起出發去南水賑災,因此要請侯爺早早回去收拾行裝,這才不得不打擾侯爺與老太□□孫相聚,非是為了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