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鷹’葛念則一番白眼,蒼白的臉上再無什麼表情,似已被苗淩的話語折磨的有些無奈,他把目光望向一邊。
‘黃皮鷹王’杜巡返回身抱著‘山貓’走向車輦,他健碩的身形,虎行豹走煞是威嚴。一邊走一邊似在喃喃自語道:“被這老小子一阻,隻怕要到明早清晨時分,我們才可以到達鳳城了......”
三人先後登上了華貴的車廂,重新端坐好身形。
‘黃皮鷹王’杜巡抬手輕拍了一下那隻‘山貓’的腰脊,‘山貓’輕吼一聲,那車前的八隻黑熊,便又如同接到了號令一般,齊齊的把身子重又轉向前方,寬大的熊掌踏在山路上,撥開散落遍地的碎石塊、繞過層層遍插在山路中的利刀,拉著車輾繼續向前方山路走去。
夜深了,悠長的夜,總是使寂寞的人難以入眠。那些無數顆遙遠的,掛在夜空裏簇簇寂寥的星晨,總是會使懷揣心事的人,更加輾轉難以入眠。
今晚的月亮,其實真的是特別的圓。本該再過五天,才是月亮最圓的時候,因為那一天,就是農曆的七月十五,也就是傳說裏的‘鬼節’!
簫詠良此時正一個人,獨自在‘五糧粥鋪’前廳鋪門和後院間,一個狹小竹樓前的小跨院中徘徊。
自從入夜時分,他和梁伯從驪湖宮回來以後。這個為了生活已勞碌了一整天的老人,便已一頭倒在床上,酣然的睡去了。疲憊的老人睡的非常沉,也不知究竟是由於白日裏的忙碌,還是已經年老的人,對艱辛的生活所累。
梁伯幾乎在頭剛剛沾上枕頭的瞬間,就沉沉的睡著了。甚至在前時不久,所發生在對街‘潘府南苑’裏的一場,雖然沒有過多吼叫和吵雜的一連串浴血的拚鬥,也沒有使這個老人聽到半分一絲的聲音而從睡夢中醒來。
他仍舊酣酣的沉睡著......
其實,就在當時聶隱和馬瑩在南苑的院落中,和呂三、呂獨葵以及王陷手下的衝鋒隊,在那曾是自己家的優雅院落裏,進行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生死格鬥的時候。詠良正已如一道幽夜中騰飛的鵬鳥,掠上南苑牆外的一個鍾樓頂上!
他側著身子,坐在高過下麵屋脊數倍的鍾樓塔尖旁。他靜靜地、毫無聲息的注視著下麵院落裏所發生的一切......
詠良一隻手搭在向前屈伸的膝蓋處,依坐在鍾樓塔頂的斜梁房脊上。
他沒把他那承放‘火淩斬’的石匣帶出來。隻是空著雙手,探身依坐在那裏。就在弧形鍾樓頂沿處,他微微探出一隻腳,蕩在頂沿外。腳下就是鍾樓頂層那個四壁支柱空幽,中間用幾道木梁懸掛的銅鍾!
詠良如觀月色般,仔細的、幾乎沒有錯過一個細節的觀看著下麵,南苑院落裏所發生的一幕幕拚鬥。
當他看到憤怒的聶隱,空手抓住呂三揮舞砸向他頭頂的燒紅的鐵鉤時,他的心似也為之絞痛;繼而聶隱又用燒紅半截的鐵鏈,翻飛著,掄起砸斷呂三肢體的時候,詠良也跟著攥緊了拳頭;當王陷喝止衝鋒隊的那一刻,他也為這個帶隊將官的俠義、正直而欽佩;當聶隱與呂獨葵對決於半空,馬瑩揮刀斬落呂獨葵首級的那一刻,簫詠良的心潮起伏,幾乎人不住要為之拍手叫好!
這個自家南苑的老宅,竟被這連續的激戰,而幾乎毀壞近半。
那曾經記載銘刻著無數回憶的地方——爹曾常常站在廳堂中看書習字,娘在後園蒲琴石桌上,和姐妹們一起歡顏,悠揚柔美的琴聲縈繞著院落,令人心曠神怡。就連牆院外,樹間枝頭的小鳥們,似也在隨著娘手中琴弦,所飄散出的悠揚琴聲而在紛飛舞動......
可是現在,所有的這一切,早已都成了過眼雲煙。
如今人去樓空,親人們早已不在。所留下的,隻有空蕩蕩的院落,幾多失落困壓著腦海,多少愁腸再次瞬間湧上他的心頭......
此時,詠良又探出修長的手指,輕抹了一下自己又感覺到發幹的嘴唇。
就在剛才,院中混戰對決的時候。有好幾次,詠良幾乎有些按耐不住的想要出手!
——出手去打扁那些欺淩百姓的貪官和無賴;又有幾次他幾乎想回去‘五糧粥鋪’,取出火淩狂刀,去盡數毀掉這個充滿兒時無數的美好記憶,卻又承載著現在無盡失落的傷心地......
他可以揮出狂斬,一兩刀之內便可以將這整間院落劈毀成瓦礫殘垣。他可以做到,因為‘火淩刀’在他的手中,也確實可以發揮出這樣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