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瑛在廚房做菜的時候歎了口氣。雖是新年的第一天,可是她卻要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一個女兒在國外,一個女兒跟著男朋友在一起,還有……在鄉下的母親。
不,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她的夫。轉過身去了臥室,從抽屜裏拿出相冊,二十多年前的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記錄著她和丈夫在一起的時光。
照片早已泛了黃,遭了歲月侵染。
依稀記得上學那會兒的畫麵,瘦高的老師隻年長自己沒幾歲,淵博的學時一下子就勾起了她的少女心。後來,分開後,她努力的考上大學,他們再一次相聚,迸發的思念催生的情愫,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再後來,不顧一切的結婚生子,歲月悠悠,很多美好成化成了回憶。
他是你女兒很愛很愛的人,是想要交付一生也一定會交付一生的人!
忽然想到女兒說的話,程瑛不禁皺了眉頭。交付一生談何容易,可遇見幸福卻也是不易。她明明能想得通卻是不願妥協,無法說服自己答應程諾和秦崢在一起。什麼樣的心結,她活了半輩子,也是沒理清。
門鈴響了之後,程瑛調了小火,出去開門,一看,是齊子軒。
“你這孩子,又拿了一堆東西,都吃不完,家裏也我一個人,放壞了怎麼辦?”程諾嗔怪道。過年過節,能這麼有心的,也非齊子軒莫屬了。
“阿姨,吃不完分給店員,不然打電話給我,我來陪你一起吃。”齊子軒換了鞋,四處看看,“諾諾還沒從南京回來?”
“沒,兒大不由娘了,她啊,哪裏能聽我的話。”程瑛歎了口氣,隨即又笑起來,“不說這些難過人的事,來廚房看看,想吃什麼菜阿姨給你做。”
“好嘞。”
齊子軒爽快的隨程瑛去廚房,隻是還沒幾分鍾,外麵傳來了程諾的聲音。
“媽媽,我回來了。”
程瑛一聽是女兒的聲音,把鍋鏟交給齊子軒,咳嗽一聲沉著臉出去。
“你這不孝女,還知道回來?有本事你……”後麵的話被程瑛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在她看到來人的時候,視線模糊了。
程老太被程諾攙扶著換了鞋,她看著程瑛,程瑛看著她,一時間,母女無話。
換完鞋後的程老太率先開了口,“怎麼,見到我不會說話了?”
程瑛語塞,眼眶紅了。二十年了,她和程老太都沒有來往過。這麼些年,她有困難的時候很多,程老太明裏暗裏幫著她,她也記掛著母親,偶爾旁敲側擊親戚們,但母女卻心有靈犀似的,誰都不說破。
程瑛看著母親,已經高齡的母親臉色還算紅潤,發根還是黑色的,隻是發梢有了銀絲。羽絨服包裹之下的還是旗袍。母親這輩子獨愛旗袍,從年輕到年老,依舊如初。
“媽。您怎麼來了?”程瑛的嗓音沙啞的厲害。這一聲“媽”已經闊別了二十年,當初丈夫出事,全責不能讓她媽媽承擔。
也許是命,她這輩子也隻能信命。如果沒有母親的接濟,生活會有多困難,這不好想象。
“我不來,你是不是準備讓諾諾走你的老路?也許你算準了諾諾不會違背你的意願,她可能一時舍不得小崢,但是時間一長,她還會忍痛放下小崢。小瑛,你是這麼想的嗎?”程老太擲地有聲。
程瑛臉色一僵,看向程諾,程諾唇線抿的緊緊地,另一隻手和秦崢緊緊扣住。
程瑛沉默,胸中複雜的情緒翻滾著,恨不能從胸口湧出。
“小瑛,作為一個母親,你不能這麼自私。兒孫自有兒孫福,選了誰和誰在一起,我們都不能幹涉,可以提建議但不是做決定。當年我逼你,現在想想我也是自責。為了不讓舊事重演,我勸你還是接受小崢吧。我已經是一隻腳邁進棺材的人了,能看得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適不適合程諾,你給孩子個機會,自然就能看出來。”程老太歎了一口氣。
她扭過臉看著外孫女,“諾諾,你媽媽這麼多年可曾談過戀愛,可有人追求?”
程諾瞥了一眼程瑛,誠實回答姥姥:“沒有戀愛,追媽媽的人有幾個,性格好的對我和我姐好的也是有的。隻是媽媽都拒絕了,說一把年紀談什麼戀愛,我有你們就夠了。”
程老太點點頭,旋即看向程瑛,鬆開了程諾的手,走到程瑛麵前,“你看,你自己還是忘不了他,這麼愛一個人這麼執著的性子,諾諾幾乎都仿了你。你又怎麼敢肯定這一生,諾諾沒有小崢,會幸福呢?她不能和她愛的人在一起,這輩子,說毀掉可能危言聳聽了。但是,這一生都沒有意義,是真的。”
程瑛痛苦的閉了閉眼,雙手捂著臉,搖頭,“長痛不如短痛,我經曆了離別之苦,我不能讓我女兒再受苦了。這麼多年,我沒有一時不去想他,我常常覺得他還在我身邊,可我就是摸不著。想聽聽他說話,有時候陷入糾結境地想要他出出主意。他總是最懂我的那個人,沒了他我真的誰也信任不了。可,怎麼都喊不來他。陰陽兩隔,我覺得這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