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有人曾經對我說過,“離別就是為了下一次的重逢”
說起這些時,我努力的回想著,在這短短生命周期裏的痕跡,與那麼些個人,那麼快的離別,又那麼匆匆的相遇。言之而言,靠的是眼神觸見時那一秒的交流,所幸我能活了這麼久,在那段人生中最沉重的日子裏。又所幸,為一人一生所摯愛。
人老了,記憶自然就不好了,加之我年輕的時候,飽受戰爭折磨了太多的傷,留下了好些個病根,忘了一大半了。
我隱約的記得我曾為上海同濟大學的學生,我還有個妹妹,家裏叫我是阿笙,她是阿蕭,寓意我們同根生。
後來為避戰亂而遠走他鄉,與我的姑媽一家一直生活在一起。已經太多年了,我的長輩幾個先後的去了,我的同輩幾個,也剩的寥寥無幾了。我也一步步地步入色衰遲暮
我的小女兒曾經問過我說,“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當時我搖頭擺手,不做任何回答。
我從沒有跟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講過我年輕時的經曆,不是為別的,是為我生之大痛,每一筆都如同切膚斷骨之血泣。
我的孩兒以為我是因終此經年沒有再尋得到那個人而倍撼終生。老話也曾說道,“人生短短數十載,可遇知心人的時間尤為尚少,”計算在如今這般歲月滄桑裏,我想,在我的一生之中,其實最大的遺憾就是,我生時沒有能再回到我的國家,隻能在這搖搖椅中,度過那歲月長河的辛酸過往後,歸墓時,是帶著一壇灰土回到故國。
人活了大半輩子啊,其實最怕的一件事,就是遺忘。也恐懼過來了這麼多年,有時會夢度的覺得,以往的那些其實都是幻境罷了,偏偏這幻境卻那麼真切,那番切膚入骨的痛,一直盾留在心口。
尤其是近來的幾日裏,我坐在搖搖椅上卻總想不起來更多的事情要記錄下來,手裏拿著本子,心裏卻再沒有什麼可想的了,我隻能再一遍一遍的從頭翻著,一點一點找回。
有記得有那麼一個麵容不太清的人,跟我說過說“要看我長命百歲,四世同堂,安康一世。”如今也應了他的預兆。罷了,罷了,往事塵封太久了,我都是個老太婆了,記不住了,筆也拿不動了,眼睛也花了......
閉上眼的那一刻,有那麼幾秒鍾,我仿佛聽到了來自某一個年歲的重逢.....
民國二十一年前,我生活在東北的錦州。
那時的錦州仿佛如困獸之鬥一般,很少有人能談起它往日的繁華色彩了。
家家都跟瘋了似的,往外逃去。尤其在奉天被占後,阿叔說每天的車站擠的人都跟滾麵條似的,活靈活現的,雖然我沒有真切的瞧見阿叔生動的比喻,但是我每天去中學上學時,總是能看到太多的從自四麵八方的逃難人,湧入到錦州大大小小的地方。
以前我最喜歡去的老馬路,阿媽也沒有再帶我去過。
一切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的不熱鬧了,街上多了很多兵,就好像隨時要打仗,身邊的同學都盡力的想通過考取大學而離開錦州,以至於阿夢問我想考到哪裏時,我竟一時沒有聽見她說什麼,我的腦子滿滿的遍布著我出生記事起的錦州,中央大街的景,鼓樓的聳立,溝幫子的熏雞,老馬家的燒麥,菜包......
“孔笙,你這個小腦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放學時,阿夢拉著我手,邊走邊說道。
我低著頭,看著阿夢一臉拿我沒辦法的樣子,透過她的臉,我看見後麵的天出奇的好,而前些日子,在奉天出事後,一時間,作為東北的樞紐帶全都亂了套,我們的領頭羊省會,我們的曾經以為,屹立不倒的“張氏一族”
會永遠的昌盛守護東北民眾。隻是一切過太快,瞬間牽一發而動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