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灰蒙蒙的,昨夜的一場豪雨讓滿世界都陷入昏暗之中,懸在頭頂沉甸甸的雲,像是蘊藏了太多的濕氣,隻要輕輕一戳就會有雨漏下來。
青羊驛站外,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朝西北方進發,行了不多時,士兵們停下步伐,為首的將領身披銀甲,胯下白馬在原地打了幾個轉,忽地長嘯一聲,馱著背上的主人往相反的方向而行。
馬蹄踢踢踏踏地飛奔起來,泥地上便留下了深陷的馬蹄足印。未幾,白馬在一座木橋前停了下來,銀甲將領翻身下馬,跨過木橋,朝著一片稀疏的小樹林走去,走了沒多久,他忽地心慌意亂起來,便停下來不再上前。
“公孫將軍,飛甲軍已出關,此刻已行至青羊驛站。”
身騎紅鬃烈馬的公孫意朝後瞟了一眼,轉過臉回道:“很好,飛甲軍是皇朝最得力的誓死之師,先去攪亂叛軍的陣腳,我們再攻其不備,鍾統領,你將人馬分成兩隊,隻管攪亂戰事即可便回悅羊關。”
鍾炎領命,偏頭瞧見公孫意身後煙霧繚繞,似是仙境,又如鬼都,心下更是駭然,也不敢過多追問,立時轉身上馬,白馬狂奔起來,頃刻間便消失了蹤影。
“初一,你們準備的如何了?”
紅鬃烈馬馱著公孫意朝迷霧之中緩緩而行,越往前走,濕氣越重,他感覺到披在身上的鬥篷都濕噠噠地貼在身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不放心,又朝前走了一會兒。
行至一棵斜倒在路旁的大樹前,馬匹便不願意走了,他輕拍馬背,旋身跳下,在大樹旁徘徊。
“初一,你聽得到嗎?”
話音剛落,隻見眼前的迷糊在迅速流動,他朝後退了一步,一條黑影疾速飛來,眼看就要相撞,他立即躍上手邊的樹杈,直到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他才縱身跳下。
“公孫將軍,我已在雷澤之上布下赤焰咒,嶽姐姐在暗沼施法彙聚水靈,稍後便會出來。”初一拉過長發,雙手捏住發辮用力擰了擰,水順著發梢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見公孫意的鬥篷濕了大半,她俯身拾起長劍和布袋,朝著他說道:“嶽姐姐說公孫將軍適應不了這裏麵的環境,我看她說的一點都不錯。”
公孫意見初一指著自己的頰麵,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摸摸臉頰,忽然摸到顴骨處不知何時竟冒出了好幾個疙瘩。
“這裏麵瘴氣重,沒有一點法力的,很容易被瘴氣侵蝕,公孫將軍快些出去吧。”說著,她牽起韁繩,正要把繩子遞給他時,忽然又收回來,“還是我跟你一塊兒出去吧,這裏麵就像是個大迷宮,沒有引路人是很難走出去的。”
公孫意上馬,初一牽著韁繩走在前麵,他瞧見她從布袋裏掏出一隻白色小雀兒,朝著那雀兒吹了吹氣,忽然間,那白色的小東西倏地從她掌心飛走,白色化為湛藍,在這濃霧之中倒像極了一盞閃爍的異色明燈。
“小雪兒,不要飛得太快,當心掉進了樹精的幻世陷阱裏去了。”
小藍雀兒規規矩矩地飛得不快不慢,正好讓他們二人能夠在有限的範圍之內看到它。
“公孫將軍進來的時候沒有遇到樹精吧?”初一扭頭看了公孫意一眼,見他沒什麼表情,她聳聳肩,有些無奈地轉過臉去,她想起之前嶽茗衝跟她說過的話——
“公孫意這個人,根本就是表裏不一,你看他老是板著臉,不是因為他清高,而是因為他自覺笑起來很醜,很僵硬,這個男人,他腦子有問題的,你可別和他一般見識,若是他對你沒什麼表情,那才是他最正常的狀態,別看他對人愛搭不理的,還喜歡裝作生人勿進的模樣,其實他的骨子裏很雞婆,很八卦的……”
而魚巧奉曾經也告訴過她,“二哥說衝姐姐這個人簡直就是個異類,她死皮賴臉起來,誰都拿她沒轍,你若發現她愁眉苦臉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不是因為她真的心懷天下,而是因為她又餓了罷了……”
想起來就覺得好笑,她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這樣奇怪的夫妻,既愛的死去活來的,又互相拆台,忽然間,她想起了姐姐,成婚之後的龍定心和丈夫是不是也像嶽姐姐她們一樣呢?
思緒又飄遠了,她搖了搖頭,專注地盯著飛到半空中的小雪兒。
“沒有遇到,你若不說,我還不知這裏麵有樹精。”公孫意見她默默地不再言語,便有些無聊地朝四周瞧了瞧。走了多久了,怎麼感覺還是在原地踏步一樣,麵前不斷流竄的濃霧和影影綽綽的樹幹擋住了他的視野,漸漸地,他竟覺得這些粗細不一的樹幹在慢慢移動,眨了眨眼,再看時,卻是沒有任何異常。
無意間瞥到她的發辮微微翹起,似是被人用繩子吊起來一般,發尾還在晃來晃去。
“初一,你的頭發……”
話音未落,隻見初一駐足,立即轉過身來,食指豎在唇上,朝他做出“噓”的動作,陡然間,他的衣袍也被無形的力量卷起來,感覺到背後像是有東西彈跳,他剛要伸手去抓時,卻被初一阻止了。
“公孫將軍,別動。”初一壓低聲音,對著他擺了擺手,“它們很快就會走了,可別觸怒了它們,否則會有很嚴重的後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