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一百隻晶瑩剔透的餃子入盒,置入一小罐香醋,蓋上蓋子,菱娘拎起來走到屋外,正巧來了位蹣跚老人,額上帶著汗珠,瞧見菱娘手中食盒雙眼放光:“喲喲,我的餃子都好啦!”
“是的,一共一百隻,不多不少,香醋也備好了,您可拿得動?”菱娘笑吟吟地說。
“笑話,老生可不是尋常老太婆,一個食盒也拿不動,豈不是要死了。”
如花婆婆手中飛出一方黑布,罩住菱娘手中食盒,再一看,食盒已不見,黑布飛回如花婆婆袖內,好像縮小了,反正是看不出她袖內藏了這麼大一個食盒。
“婆婆的乾坤袋真是有妙用。”
“嗯,這袋子跟著我好多年了,將餃子都得打包帶走,等老生回地府了好好品嚐菱娘子做的美味。”
如花婆婆臨走時停下來,對尾魚說:“小娘子,後會有期。”
嗬,後會有期是什麼意思?
尾魚以為她隻是客氣,哪知道不久之後,還真的就再見麵了。
婆婆走後不出兩日,揚州城爆發瘟疫,城內遍地橫屍,活著的人攜家帶口出城往北逃難,又值收貨時節,揚州城外的稻田金燦燦,卻無人收稻,稻穗都爛在地裏。
隔壁驛站的老丁頭也準備收拾東西逃難,臨走在茶館落腳:“長情啊,你們幾個都不走嗎,城裏人都快死光了,官家每天燒屍體都燒不完,活人也被扔進去燒了,就怕瘟疫傳染,你們快走罷!”
長情向老丁頭擺手:“我在此地十年,感情深厚,其他地方也無去處,丁老板不介意,取些點心再上路,前路艱辛,恐怕是餐風露宿。”
尾魚從廚房的角櫃內取出一些炸糕和芝麻燒餅,又取幾個茶葉蛋,一起包起來,送與老丁頭,說:“拿著罷,一路平安。”
老丁頭拎著沉甸甸的包裹,老淚縱橫:“做了十年鄰居,多謝長情照顧了,我老婆子也死了,現在孤身一人,實在不知去哪裏,且跟著難民一同走,以後能不能回來,都不知道,此去一別,生死茫茫。”
尾魚聽了也傷感,長情眉眼淡漠,不冷不熱地說:“那是,自己保重。”
菱娘端著茶盞看著老丁頭離去的背影說:“他回不來了。”
老丁頭將會在路途上遇到一條江,那日將會有大水,不知是天意還是故意,老丁頭執意渡江,最後連人帶船死在江內,屍骨無存。
茶館內的人都靜默,五財偷偷抹了把淚,姬霄雖然和老丁頭沒交集,也有些難受,躲後廚做點心去,尾魚隻覺心內一股悲涼,人的性命太短波折太多,能善始善終的畢竟少數,願老丁頭順利入輪回再做人罷。
長情至始至終都冷冰冰的,甚至連頭都懶得抬一下,他早知老丁頭的宿命,已是出手相救一次,他不可能多次逆改人命,所以這一次,他沒有管,對於早已知道的結局,他異常淡定。
尾魚心底默默罵了他幾百次,沒感情的冷冰冰的動物。
想來長情也不是蛇,這形容的不太對,但是作為一條蛇的尾魚都比他有感情,這就不對了。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你要罵我到幾時?”
呃!
長情一雙怨念極深的眼睛打量著尾魚,這人是會讀心術麼,怎麼能聽到尾魚心底在罵人?
尾魚從椅子上跳起,本能地往後躲:“別誤會,我沒罵你......”
“那你說我是冷冰冰的動物?”
“動物是我,不是你,你瞧我皮膚可冷了,蛇就是這樣的,常年都保持極低的體溫。”
長情瞧尾魚緊張地臉紅,“噗嗤”笑出來,又裝模作樣:“你很冷?過來我摸摸。”
尾魚別別扭扭,抵不住他慍怒的樣子,過去了,一隻大手牽起她的手腕,暖熱的氣息湧進身體,尾魚張嘴表示訝異,長情真的給自己暖身......
長情比尾魚高一些,因是白日,在茶館人多,他隻是握住尾魚一隻手腕,源源不斷往她身體傳輸真氣,好似一陣春風,四肢百骸都溫暖了。
尾魚臉更紅,盯著長情看:“你.....你作甚?”
“你說冷,那我就溫暖你。”
“我本就是一條蛇,習慣了寒冷,你不用溫暖我。”
“有誰天生就愛寒冷呢,若不是被逼迫,所有人都向往太陽。”
尾魚心下忽然安靜,往昔種種躁動都如潮水褪去,心都暖了,想靠他的胸膛,更近一點,可這是妄想罷,誰知道他們過去有什麼恩怨,這些怨大概就會毀掉所有情誼,靠得再近又怎樣?
她糾結的樣子落入長情眼中,長情心疼,輕歎一口氣,說:“你不要壓抑自己,你這樣隻讓我難受。”
尾魚掙脫長情的手,生氣地說:“才沒有,你看錯了。”
長情淡笑,知曉她是心底有很多想法的人,沒有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說:“我要去找地府一趟,之前做了約定,取回西王母的風扇子,順便還有一件重要的事,等我回來便找你。”
你回來不就自然看見我了,為何要說找我,難道這約定與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