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乃晟一直沒有抓住沈洋話裏的內在邏輯。蹲在陰暗的死囚牢裏是不會比坐在明亮的辦公室裏更讓人頭腦聰明的。
沈洋微微一笑,在椅子上挺一下身子,拋出自己的結論:“這就說明你對自己的犯罪行為後悔了!”
沈洋是針對宮乃晟前兩天無論在回答誰的提問或審訊時,都一再表明對自己的犯罪行為無一絲後悔而言的。
“我不後悔!”不知為什麼宮乃晟對這一小問題決不含糊。就像當年的仁人誌士絕不言悔加入某黨派一樣。
“那你就是後悔被警方抓獲。”
“那也不叫後悔。你也是愛好文學的,準確的詞彙應該是遺憾。”
沈洋並不尷尬自己的用語不當,隻要能激發起對方的談話興趣就達到他的目的。他對觀察了解各種各樣人的內心世界始終有著強烈的、近乎本能的執拗。表麵看,他好像是為自己的文學創作,但實際上,他認為這是一個優秀刑警必備的最起碼的基本素質。
沈洋笑一笑:“你說得對,但這兩詞意思相近,在有的地方還可以通用。”
“在說明我現在心情時就隻能用遺憾。”
“我很奇怪你對自己的犯罪行為為什麼不後悔呢?一般犯人到了這地方,不後悔也說後悔。”沈洋假裝鑽牛角尖,提出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問題。他相信宮乃晨肯定會有一個不平常的回答。
“首先,我強調我在使用犯罪這個字眼時隻表示一種行為,沒有絲毫貶意。”
沈洋點點頭,驚奇他在此刻還有著學者的慎密。
“你知道,人走什麼樣的道路都是由主客觀因素決定的。主觀因素也要建立在客觀基礎上。我首先具備了選擇犯罪為業的客觀基礎,那就是窮途末路。經過主觀上反複的、再三的、冷靜的思考,自覺自願地走向這個職業的。沒有人強迫我,也非誤入歧途,所以無悔而言。”
“怎麼,你把犯罪稱為職業?”
“也可以叫做工作,叫做事業。而且和其它工作、事業沒有什麼不同。如硬要將它歸檔,可隸屬於高投入、高風險、高回報、投機性質較強的一類,諸如股票、房地產等。”
沈洋雖然事先已知道宮乃晟可能會說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理論,但心裏仍然忍不住隱隱地憤怒。
“好,就算你所從事的是一種工作。可但凡叫工作都或多或少地造福於人類。你這工作為什麼就非要以無辜人的生命為代價呢?”
“首先,我們前麵已經說過,我所以從事這項工作是別無選擇;其次,我不認為被我殺死的人是無辜的,那隻是對其他人而言。對我來說,他們是我的對手,也可以說是敵人,工作上的障礙。在生活中工作中,人人都需要擊敗對手打倒敵人清除障礙。沒有別人的失敗,就沒有自己的勝利。幸福就是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其實這乃是至理名言。沒有別人的痛苦做比較,你如何知道自己是否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