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你叫我媽媽,我就是媽媽(1 / 2)

林思琪從樓上奔下來,隻見路漫漫緊緊抱著Kai,眼淚滾滾而下,喃喃自語:“我是媽媽,媽媽好想你!”

林思琪張羅著一家人吃飯,路漫漫聽見教堂的鍾聲,心想,真是奇異的場麵,在德式傳統的老房子裏,三張中國麵孔和一個頭發花白的德國男人圍坐在一起,吃著中西合璧的晚餐。父親不是真正的父親,母親不是真正的母親,人生的際遇實在奇妙。

Kai乍見“母親”,麥芽糖一樣黏在路漫漫身上不鬆手,才兩歲多,牙牙學語,童言無忌。

晚上,林思琪將沃夫岡兒子從前住的房間整理好,讓路漫漫住。

她沐浴之後一邊擦頭發,走進房間,看見母親坐在床頭。林思琪正想好好端詳一下女兒,卻一眼看見她手腕上一條長長的傷疤,暗紅色,在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她一把抓過來,問:“這是怎麼弄的?”

路漫漫在來的飛機上已經打過無數遍腹稿,此時深呼吸一口,說:“媽媽,你要我長話短說?還是從頭說起?”

林思琪惶恐莫名,忙追問前因後果。

路漫漫想一想,如此說道:“我被趕出司徒家之後,一直住校,但春節時被爸爸找到。媽,我跟你說過。”

林思琪眉頭深鎖:“我就知道,遇上他準沒好事。他弄傷你?”

路漫漫搖搖頭,繼續說:“爸爸欠了高利貸,他失蹤,追債的人就糾纏我。”

林思琪大驚:“你為何不告訴我?”

路漫漫微笑,那笑容卻淒楚不堪:“告訴你又怎麼辦呢?他欠的不是三五千的小數目,難不成讓你開口向繼父要錢給前夫收拾爛攤子?別說你開不了口,就算求助,繼父也未必湊得出那麼一大筆現金出來。”

林思琪長歎一口氣,埋頭不語。

“爸爸還是被抓住了,詐騙罪,判了十二年。”

“漫漫!這樣大的事,你瞞著我?”

“媽,你知道了也於事無補,隻是平添煩惱。你嫁到德國,不就是為了躲著他嗎?”

“那你的傷究竟怎麼弄的?”

路漫漫咬咬唇,一口氣說完:“我被高利貸的人抓住,要我替父還債。司徒修遠派人去替我贖身,付了一百萬,我……我做了他的情婦。”

林思琪好似兜頭被一盆冰水澆下來,渾身發抖。

路漫漫不敢直視母親,聲音越來越低:“我想到德國來讀書,他不放人,我一時糊塗,就割腕自殺……”

話沒說完,林思琪已經泣不成聲,路漫漫擁抱母親,冷靜地說:“都過去了,媽媽,是我太傻。”

“傻女兒,你怎麼能幹這種傻事!你為何報喜不報憂,什麼事都瞞著我?”

“媽媽,是我不好,我以為我可以應付一切……”

“是媽媽不好,沒錢沒勢,不能照顧你……”

母女二人促膝夜談,直至夜深。

Kai啼哭起來,林思琪趕緊去他房間裏,路漫漫跟著去,學著怎麼換紙尿褲,將Kai抱在懷裏,看他含著安撫奶嘴緩緩入睡,晶瑩的淚珠兒還掛在睫毛上。

她心中被柔情充滿:“他長得真像姐姐,長大了肯定是個小帥哥。”

林思琪悲欣交集,哽咽著說:“你姐姐真是命薄。”

路漫漫不知該說什麼好,隻有一聲歎息。

學校宿舍的房租水電不便宜,路漫漫雖說懷揣一百萬歐巨款,卻精打細算,在繼父家住下,以節省開銷。她會看眼色,手腳麻利,家務事都搶著做。她抽空去考了駕照,上超市買菜和送Kai去看醫生之類的事都搶著做。

千裏迢迢來留學,沃夫岡本來預備著路漫漫可能要求他的“讚助”,誰知路漫漫從未花過繼父一分錢,還貼補不少。沃夫岡對她無可挑剔,路漫漫和繼父保持著相敬如賓的距離,還常常搶著付賬單。

林思琪私下問女兒:“你的錢從哪裏來的?”

路漫漫如實以告:“我出國前,司徒修遠給的。”

林思琪想了又想,委婉地說:“不該拿他的錢。”

路漫漫想起流產時那一地的血,想起自殺那一夜的徹骨寒冷,冷靜地說:“他對我的傷害刻骨銘心,再多錢都無法彌補,這筆款子我拿得心安理得。”

女兒如此說,林思琪便不再多話。可她也從不追問過司徒修遠到底給了多少,當年她遠嫁德國,狠心把未成年的路漫漫交給還在讀電影學院的露娜照顧,當時露娜就譏諷過:“我們倆是你的拖油瓶,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我有飯吃,就不會把妹妹餓死!”

林思琪自問沒有本事,有何資格過問女兒的錢財?

老房子的房間狹小逼仄,但路漫漫並不嫌棄,窩在小小單人床上,隻求一夜安眠。然而噩夢總是不期而至,她常常夢見一個小小人兒,坐在地板上玩小熊,她呼喚——寶寶!寶寶!那小人兒從不回頭,自顧往前爬,越來越遠。她在後麵追,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一身冷汗,醒來之後灌一大杯涼水下去,才覺得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