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墜入煙花樓
活來死去共十年
原來那晚莫柔帶著莫憂與田婆婆逃出丁府,丁謂派人緊追不舍直到青目崖也是無功而返,人不見人,死不見屍,丁謂大為惱怒,原想將羅衣殺了泄憤,因青月素來與莫憂、羅衣玩耍,感情頗好,苦苦哀求,丁謂最後才沒有下殺手,倒不是青月的哀求使丁謂生了憐憫之心,而是青月是個孩子,“孩子”兩個字使丁謂想到莫柔三人生死未卜、後事難料,羅衣是田婆婆唯一的骨血,大有可用之處。
丁謂將羅衣養在府中兩三年,靜候回音,不料莫柔三人既無生死之訊,也不見恃卷帛而訴狀,慢慢的失了耐心,瞧著羅衣也不順眼,避了青月的眼將她賣給了人販,令他帶著人速速離開京城,青月倒底是個孩子,不見了夥伴,雖也鬧騰了一陣,經不起丁謂的說辭“得了急癥死了”,久了也當是羅衣真死了,慢慢將她淡忘了。
再說羅衣賣給人販子後,也受了丁謂的囑咐,先是又打又罵,幾歲的孩子受不了折磨,幾次逃跑都又被抓回,換來的是更加殘暴的鞭笞,時間久了,也認了命,養成一副逆來順受、柔弱可憐的脾氣,人販子瞧著差不多了,再轉手又賣給一家青樓。
可幸青樓的媽媽見羅衣雖然滿身傷痕,生得倒是俊俏,性情也溫順,竟一心一意的調教起來,這幾年的工夫,活脫脫將羅衣訓導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賦吟詠無所不能的絕色人物來。
隻是羅衣受了孩童時的陰影,性格柔弱膽怯,一向低調冷淡,媽媽也奈她不得,又因為江南之地美女如雲,因此也不顯山露水,雖居煙花泥沼之地,倒也安生,保全了清白之身。
原想著此生就這般過得一日是一日,等到人到珠黃之時,再攢點積蓄脫了樂籍,尋個偏僻所在,做點針錢活聊以度日也就是了,哪裏料到,京城的紅玉坊突然花大價錢將她買走,媽媽得了銀子,喜得合不攏嘴,將她物什一卷,都交紅玉坊的人帶走了。
羅衣心裏惦量著是丁謂的主意,不料到京城,向紅玉坊的楊媽媽打聽,楊媽媽笑道:“總是姑娘的福氣就是了,管他是誰,京城是香薰酒醉之地,有錢有勢的公子哥滿大街都是,比起江南小鎮來是強了百倍。”
羅衣忍不住再問:“可是姓丁的人讓你買我來?”
楊媽媽倒是吃驚的愣了愣,忙搖頭問:“姑娘在京城有個姓丁的相好麼?”
羅衣隻好閉嘴不語,由著楊媽媽將自己安置在這繁華大街上,倒是一件事不錯,楊媽媽問自己院舍裝扮有何講究,羅衣心中一動,要求門前對聯由自己來做,楊媽媽無不應允。
莫憂聽到這裏,眼角已滑下淚來,這個可憐女子的不幸完全是由莫家母女造成的,當然羅衣本身並不知曉十年前的那個晚上,為什麼祖母突然背棄丁府,並且舍了自己而去。
不過莫憂又有了疑心,從楊媽媽的態度來看,似乎不是丁謂所為,是楊媽媽受了囑托不可泄漏半分,還是的確與丁謂無關?如果不是丁謂,又是誰?青月又來做什麼?
莫憂開口問:“羅衣,青月可曾來找過你?”
羅衣毫不遲疑的點頭:“今兒下午來過,青月似乎心情不太好,來的時候情緒低落,很是頹然。”
莫憂的心痛起來,絲絲縷縷的牽劧ブ彌卸崠幟臟,不知道青月是因為自己的傷害,還是因為不得已要娶林家小姐?
羅衣道:“青月來的時候並沒有認出我,不過他讓春霞通報的時候說自己姓丁,我當時猜出是他,才請他進來,他說心情不好,來聽我撫琴。”
莫憂的心疼彌漫開來,包裹整個身體,對不起,青月。
羅衣道:“是我說出‘羅衣墜入煙花樓,活來死去共十年’,青月才認出是我。”
“羅衣墜入煙花樓,活來死去共十年”莫憂低聲念出,羅衣,十年前,田婆婆為了我的母親拋棄了你,十年來,又為了撫養我而舍棄了你,今日讓我找到你,莫憂發誓,必盡全力不讓你受半點傷害,羅衣,讓我保護你,讓我彌補我和母親對你的虧欠。
莫憂有些激動,她抱住羅衣,淚眼模糊,羅衣!羅衣!其實你我之間的緣份與糾葛並不止十年前丁府的故事……
莫憂問:“青月,知道是誰的主張嗎?”
羅衣搖頭:“他也不知道,他說為我贖身,隻是賣身契並不在楊媽媽手裏,他說讓我穩住心,他去打聽。”
莫憂心中一喜,道:“如此甚好,有青月去打聽,你隻管放心,很快就可重獲自由之身。”
不料羅衣卻緩緩搖頭,道:“我拒絕了青月,十年來,羅衣在生死之間徘徊,心裏惟念著奶奶、莫夫人和你,杳無音訊的十年啊,我如今已是心如古井。”
莫憂揪心的呼道:“羅衣,是我欠你的,是我對不起你,十年前,阿憂如果死了,也不必向你請罪,但是,阿憂現在找到了你,就不能再讓你過這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