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嶺的笑容再一次褪去,他定定的看著羅衣,他也終於明白次日天色未亮即收到丁青月差人送來的退婚書信的原因,眼底漸漸積蓄起冰霜,丁青月,若非看在阿憂一直護著你的份上,我蘇嶺早就為阿憂殺丁謂除去你這個障礙,你卻故做仁厚,以兄長之名代阿憂退婚,可是差一點,我的妻子就成了你的女人。
蘇嶺阻止了羅衣的繼續,道:“羅衣,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放心,我就在你旁邊,等我想辦法救你出去。”
羅衣抬起頭,驚喜的看著他,感激的道:“蘇公子,我不用你救,你幫我把老夫人救出去就好了,老夫人是無辜的,是我連累了她,她身子不好,再關下去,恐怕要吃不消。”說著,話語哽咽,回首再看後麵空蕩的牢間,泣道,“昨天,老夫人被帶走了,現在都沒有帶回來,不知道又關到哪裏去了,蘇公子,你救救老夫人吧。”
蘇嶺呆呆的看著她,善良而柔弱的女子,為什麼要護著一個毀滅自己終生幸福的人?眼前羅衣期待的目光令他默然一嘆,觀雲臺上,他明明可以救文老夫人,但是他沒有出手,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映書一刀斃命,他想,就算是莫憂在此,她也一定會冷冷的看著那一幕,可是,此刻,他突然有些後悔,在這個纖弱如小鳥的女子麵前,他突然覺得自己卑鄙,無視人命。
“文老夫人……她……已經脫險了……”蘇嶺在猶豫良久之後,輕輕的說出這麼一句慌言,然後緊緊的盯著她,直到看見她緊張、焦急的神色漸漸舒展,露出一個寬懷的笑容,自己也跟著鬆一口氣。
羅衣問:“果真麼?”眼睛閃亮如星。
這一次,蘇嶺堅定的回答:“是的,我親眼看見的,是用馬車送走的,文老夫人在這裏沒有用處,所以放了,估計這時候,都出青州了。”
羅衣完全信了,喜極而泣,沉默片刻,低聲道:“可是,究竟是誰要抓我們呢?這裏是青州嗎?是丁謂嗎?他為什麼要抓我們到這麼遠?是為了用我換阿憂嗎?阿憂如今可好?”
金色的太陽光芒投射在她雪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龐上,染上一層柔和的光暈,細長的睫毛閃動著,在眼下形成一圈淡紫色的光暈,更襯得膚得晶瑩。
蘇嶺不禁憐惜,無辜的女子,一生之中顛沛流離,被人賣入青樓、被人囚禁、被人買做沖喜,受盡欺淩,她還不知道,丁謂早已不再是權傾朝野的宰相了,這一次,則完全是因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招惹了上官秋雁,又怎麼會連累到羅衣,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他慢慢坐回床上,半晌方輕聲道:“丁謂已經被皇上貶到崖州去了,你放心,你以後再也不能為難你了。”
羅衣一聽,驚震而起身,喃喃道:“他被貶了,他被貶了,那,青月怎麼樣了?”她閃動著急切的眼芒,詢問蘇嶺,“青月是丁謂義子,他肯定也脫不了幹係,這可如何是好。”
蘇嶺含笑勸道:“你放心吧,丁青月未但沒有被牽連入罪,反而被太後嘉獎,升了官,到瀛州做節度使了。”
羅衣輕哦一聲,釋懷一笑,配上她那蒼白的臉龐,好似秋風中一朵白芙蓉,嬌柔而淒清。
“那,阿憂如今可好?她現在在哪裏?”羅衣緊接著又問。
“她……”蘇嶺的笑容開始褪消,眼前浮現出絕決而去的背影,悔恨、疼痛、酸楚、彷徨、相思……在喉間滾動,他怔了片刻,擠出一個勉強的笑,答道:“她也很好。”緩緩起身,且行且道,“她因為有些事急著南下了,要不然,她也會來找你。”
羅衣忙道:“哎呀,知道阿憂無恙,一切都好,萬幸她有事離開,否則,又要連累她了。”
蘇嶺心中嘆想,她會來的,她知道你在這裏,不會不來。
腳步聲由遠而近,銀鈴般的笑聲中,一位艷麗得眩目的女子款款而來,上官秋雁悠閑的站在牢外,牢房的外墻是用巨石砌成,鐵門上鎖,隻有墻上一丈高處露出兩尺見方的鐵柵窗戶,因此,上官秋雁看不見牢中兩人,牢中人也看不見上官秋雁。
羅衣有些顫栗,關了很久了,這個聲音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美妙而悅耳的笑聲,羅衣卻感覺一股寒意從心底慢慢湧上,她跌坐在地上,失神的望著蘇嶺,迷芒而驚恐的眼神中閃動著求神,蘇嶺漸怒的麵容緩和下來,他走到鐵攔前蹲下,溫和的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