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荀是在炸他,態度之篤定,王政升不起絲毫還手之力。
窗戶開著,郊區的空氣比市內好了不止一點,隱隱約約還有陣陣不知名的花香傳來,使人聞而往憂。
王政始終躊躇,嘴唇幹涸,溫玉給他倒了杯水,被秦晉荀攔下,放到了一邊。
如果一個人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話的時候,給他一杯水,他喝完了,就會把話和水一起咽下去,這是多年以來觀察的經驗。
每一秒的沉默對王政來說都是煎熬,他抿了抿嘴,終於開口。
“天太晚了......我真的沒看清,隻是能認出底下那個是李明複,後來那個女人回過頭走了,樣子有點像......杜芊姐,那離我們花場太近了,而且那天是進貨的日子,人來人往,我害怕她會被發現,我想,屍體運得遠一點,偏僻一點,就不會那麼快被找到,她可能也有時間......”
秦晉荀玩味地笑道,“連嫌疑犯的人臉都沒看清,你就幫忙掩蓋?”
“我一開始覺得那個身影不是杜芊姐,可我......清楚李明複那個狗東西,要真是杜芊姐做的,我也不奇怪,他死有餘辜。”
王政本就不是聰明的人,頭腦一熱幹了點蠢事,也捋不清自己那麼幹的具體原因。
王政隻會搖著頭,一遍一遍地說著,“是我移動了屍體,我沒看清凶手,跟杜芊姐無關。”
秦晉荀勾起唇角,冷冽的氣質逐漸消融。
“你相信她?”
王政握起了拳頭,“是,杜芊姐不可能殺人。”
“我也相信,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斷。”
秦晉荀說完後一扭頭,正對上溫玉迷蒙的雙眼,隻覺得她這幅認真思考卻又不得其領的模樣無端有些可愛,順口便說道。
“我現在有些猜測,回局裏再跟你說。”
大抵有些人是對抗不了自己與生俱來的好奇心的,盡管對他這個態度有些回避,溫玉卻仍點了點頭。
聽到他們提到警察局,王政的眼睛有些暗淡無光。
“警察,我犯了法,你們是不是要把我抓起來了......”
秦晉荀嗤笑,“原來你也知道你那麼做是犯了法的?為了愛情?”
王政又紅了臉,“我從來都沒有奢望,不管她從前都經曆過什麼,我現在也,配不上她。”
秦晉荀漫輕巧地將筆插回自己的衣兜裏,對他的感言不太感興趣,“好了,你這些少男心思以後留著跟當事人說去吧。”
他的口氣漫不經心,似乎不覺得這樁事情有多嚴重,王政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聽得秦晉荀問道。
“你知不知道,杜芊為什麼會出現在那?你一直在這附近工作,從前有沒有見過她——你要如實回答我,這也是為了她好。”
王政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抬起頭。
“見過一次,那是去年的事情了,杜芊姐拿著一束風信子,往青山公墓那邊去了。”
風信子?溫玉記得杜芊說過一回,那是她的媽媽最喜歡花。
她不由得看了一眼秦晉荀,秦晉荀也回視,而後衝著王政挑了挑眉。
“哦?你知道她是去看誰的?”
王政搖了搖頭,“我......沒敢問,我就叫了她一聲,杜芊姐可能是心情不好,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沒跟你打招呼?”這可一點也不像那個好脾氣的杜芊能做出來的事。
王政的表情一瞬間也有些奇怪。
“沒有,杜芊姐的眼神就好像......就好像不認識我。”
*
再沒見過秦晉荀之前,溫玉就聽說過,秦教授的場景還原是業內頂尖的,
他的腦袋裏自帶三維建模,足以還原案發現場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可是每次聽到,她都不免感歎男人的邏輯思維。
就如同現在,好好地一個案情進展的交流會議被他在前麵講成了電影腳本,邏輯清晰,極具畫麵感,下麵的警員聽得津津有味。
六月二十日晚八點。
李明複到外省參加會議回來,半路捎上了據說是陪著表兄來掃墓的劉素蘭和薑維,可是就在出了青山公墓那一小段路,接過了劉素蘭遞過來的致命毒藥,奄奄一息地被丟在了荒郊野外。
極度虛弱的李明複隱隱約約地看見了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身影接近,上一刻才剛燃起了生的希望,下一瞬,心髒便被用力貫穿.....
而那女孩沒有料到,還有一雙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到了這一幕,在她走後,沒有報警,沒有離開,而是上前搬著那具殘缺不堪的屍體,走了兩裏地,運到了更加偏僻的地方。
“現場情況基本就是這樣了,你們順著第二案發現場一直往青山公墓的地方排查,運氣好的話,大概還能找到李明複屍體上缺失的某個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