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楨從超市回家之後, 去廚房找了一個盆接了一半的水然後把鯉魚放了進去。
“回到了水裏, 是不是就沒那麼痛了?”
都回家, 你怎麼還痛呢?
她蹲在地上小聲著問,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或許是碰到它的傷口, 又激烈地甩起了尾巴,濺了沈信楨一臉的水。
沈信楨撐著膝蓋站起身,因為長時間的勞累和饑餓,她的頭有些暈, 必須得慢慢踱步才走得穩。
她蜷縮在沙發上, 視線盯著天花板, 許久才疲倦地閉上眼睛。
整整一個禮拜, 沈信楨都窩在家裏沒有出去, 直到等她買回來的食物全部吃完之後, 她才打算換身衣服出門。臨走之前,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走到廚房的時候才看到,那條魚早已經翻了白肚臭在盆裏了。
沈信楨扶著門框, 出神地看了一會兒,突然抱住自己的手臂微微顫抖地摩挲著。
身體有些冷了。
是要入秋了嗎?她想。
沈信楨把魚端出去,把它埋在一處大樹下。等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又覺得她應該把它埋得更深一點,否則可能過不了幾天就會有流浪貓聞到味道過來掘土將它吃掉。
或者被螞蟻團團包圍住身體,一口一口地啃食殆盡。
就這樣想著,她突然聽到樓下一陣貓叫, 極為嘶啞的聲音,好像是被暗夜突然造訪的人驚醒了。
一陣腳步聲踩著吱呀的樓梯越來越近,然後在沈信楨門前消失了。
沈信楨微微瞪大眼睛,心裏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
期待著什麼誰呢?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透過門板,小聲而試探著問:“沈小姐?沈小姐你在嗎?”
紅嫂!
沈信楨幾乎是跳下床的,她光著腳跑到門口,臉上帶著她自己察覺不到的欣喜。
然而打開門,看到紅嫂狼藉不堪的模樣時,沈信楨的心又猛地墜了下去。
“沈小姐,你快跟我回去吧,先生都失蹤兩天了!”
沈信楨張了張嘴,還沒開口,紅嫂就上前緊緊攥住她的手,蒼老渾濁的眼睛裏滿是哀求,說:“沈小姐,你不要再誤會先生了,就聽紅嫂的話跟我走吧!畢竟…當年先生對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迫不得已啊!”
野貓在肮髒的角落裏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劃破了老樓死一般的寂靜。
“你說什麼?”
窗外的小小飛蟲看到亮光,撲打著翅膀穿過門縫毫不猶豫地撞擊在燈泡上,發出“茲”的一聲。
肉體被灼傷的聲音,隻有它聽得到。
紅嫂與沈信楨對視半晌,然後歎了口氣,似乎是下了決心。
“我原本並不知道你為什麼離開先生,我想如果你們和平分手,那我無話可說。但我看不得你誤會先生。”紅嫂紅著眼眶看著沈信楨,目光裏浮現出幾分哀怨。
“沈小姐,你出了事,把以前的事全都忘了,你忘了先生對你的好更忘了你以前對先生的折磨!你看著先生腿上的疤,難道就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沈信楨身體一僵,渾身血液都停止流動,唯一能做的隻有繼續聽下去。
所謂秘密,如果不是真相本身,那便是真相的隱情。
沈信楨看著紅嫂一張一合的嘴唇,四肢被抽去力氣,眼前一陣發黑,仿佛在清醒中跌入一場破碎幻境。
她在迷離幽暗的回憶中,一點一點地看過去,仿佛在查看她生命中曾經出現過的所有畫麵,然後怔然落下淚來。
她看到了什麼?
令人恐懼,令人窒息的黑暗。
那個叫做沈信楨的女人,拿著一把血淋淋的水果刀,瞪著眼睛蜷縮在牆角,對著眼前的人哭喊哀嚎,而刀尖對著的人,是已經站不穩的溫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