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跪在她麵前,腳踝上一道幾乎見骨的傷口,正湧出大片的鮮血。他臉色蒼白如紙但依舊帶著溫柔的笑,對她伸出手,哄道:“信楨別怕,壞人都被我趕走了,你快把刀給我,好嗎?”
她渾身戰栗,好像處於極度恐懼中,問他:“那你是誰?”
男人笑了笑,笑意苦澀,聲線顫抖——
“是我啊,我是你的溫學長啊。”
她眼神空洞,茫然搖頭:“不,我不認識你。”
她話音剛落,手中的刀子被突然奪去,還未來得及叫出聲,紅嫂和王管家便一擁而上撲上來按住她。
她此時又看到那閃爍著寒光的針頭了。
在她眼前一閃而過,便紮在她身上。
意識昏沉中,她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擁入懷中,一隻大手切切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像是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
“信楨別怕,有我在。”
夜風漸大了。
玻璃窗被雨滴敲打著,發出水珠四向迸裂的聲音。
紅嫂的聲音在晦暗低落的房間裏斷斷續續響起。
“從那之後,先生就落下了殘疾,平日裏看著正常,可是一劇烈運動就會疼,甚至連普通的感冒發燒都會牽連到傷口發炎,我是看著先生長大的,我心疼啊,可還得聽著先生的話撒謊騙老夫人……後來先生陸續請了很多醫生都沒治好你,你不犯病的時候還好,就會在房間裏發呆,一旦犯病的時候就會把自己關在櫃子裏自殘,把自己身上弄的滿身是傷,因為你不願意吃藥又害怕見陌生人,先生就隻能天天連眼也不敢眨一下地守著你,就怕一個看不住你又傷害自己。”
沈信楨喉嚨裏湧出絲絲血腥味,她根本說不出話來,隻是眼淚從眼角大顆大顆掉下來,整個人抖若篩糠。
紅嫂:“還有一次,你把自己關在浴室咬斷了動脈,差一點就死了。我們進去的時候你的嘴唇發白了,身上都涼了。當時先生真的被嚇壞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先生那副樣子,抱著你的手都是抖的,把你送進搶救室的時候都止不住,誰說話也聽不到,就死死盯著搶救室等你出來。當你被推出來的時候,先生衝上去看你,突然地就紅了眼眶……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先生哭。我那時候想啊,如果你要是活不成,先生也就跟著走了。”
“先生迫不得已,隻能把你綁起來,平日裏倒也還好,但你發病的時候就隻能給你打鎮定劑。後來有一次你發燒被送去醫院,結果不知道怎麼地,突然就……就從樓上跳了下去……”紅嫂說得哽咽,抬手擦了擦眼睛,說:“先生不讓我們說,但事到如今我沒辦法再裝啞巴了。”
寂靜中,空氣流動的速度都延緩了。
小小的房間裏,隻有細微的哽咽聲響。
一直到好半晌,沈信楨才能發出聲音,沙啞至極,宛如呢喃——
“原來……這就是他的秘密。”
她的心髒一陣陣抽痛,痛得她彎下腰去。
一想到她帶給他的那些傷痛,她就痛苦得要活不下去了。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寧願我離開他也不告訴我?”
紅嫂歎口氣:“大概……先生是不想你愧疚吧。”
不。
不是。
在問出問題的同時,她突然就得到了答案。
他是在害怕。
害怕她再想起那段陰暗痛苦的記憶而傷害自己。所以他寧願讓她離開,也不肯告訴她真相。
一道低沉溫柔的嗓音從記憶深處傳來。
“我想讓你有一個全新的人生。”
原來那句話不是虛偽哄騙,而是他無比真切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