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光變的模糊,又過了一會再次變得清晰。從門口投射出來,到達宋織繁的眼裏。
屋子裏那個黑影帶著它的戰力品,離開了。隻留下一地破碎的悲哀和難以名狀的憂傷。
宋織繁站在門口,直直的,久久的,沒有離開,沒有動,耳邊的聲音漸漸消失,世界陡然變得安靜,空氣的浮動緩慢,停滯。
那燈光打在視網膜上,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眩暈感充斥著這個大腦,慢慢的變得劇烈無可忍受。
當耳邊的聲音再一次回響,那些哭喊聲又一次刺痛耳膜的時候,腳下的步伐才開始緩緩的挪動,走進了病房。
宋淩凡哭的很難看,二十幾歲的大小夥子看起來狼狽不堪,和五年半前一樣,一點長進都沒有。
總以為經曆了一些之後,我們會長大,會比以前堅強許多,強大許多。然而再強大,再堅強,麵對摯愛的人的離去,所有的鎧甲頃刻間就被擊潰,那些悲傷輕而易舉的就穿透了身體,到達你以為最隱秘的內心深處,撕裂你的血肉,直到迷糊不清,再也重塑不起來。
宋織繁看見了那張白色的床單下蓋著的熟悉身形,她的手舉在半空,久久的卻沒有落下來,停滯在那,帶著顫抖。
這是......
是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對嗎?
宋織繁明知答案,卻還是在心底問著,旁邊的心電圖已經走成了一條平穩的直線,毫無波瀾,沒有曲折,就像平行時空裏隕落的一塊巨石,下墜的線條不會飄忽不定,速度極快。
醫生的解釋在耳邊響起,“病人突發性腦梗,沒有搶救過來,請節哀。”
突發性腦梗?
宋織繁很努力的去接受這個信息,但是太困難了,她接受不了。
你知道那種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嗎?五年半前,宋織繁經曆了一次,五年半後的今天她又經曆了一次。隻是這次天堂的門徹底關死了,她被順手拋棄進了巨大無比的黑洞,一路下墜,怎麼也停不下來。
空中的手終於落了下來,宋織繁掀開了白色的床單,慈祥熟悉的臉映入瞳孔,好像昨天晚上的笑還在嘴角,那一聲聲織繁,織繁,還猶在耳邊。
怎麼會變成這樣?不是一切都要好了嗎?
宋織繁到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醒不來,永遠醒不來了。
她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耳邊的哭喊聲愈演愈烈,宋織繁機械的回過頭,看見了宋淩凡痛苦的表情,自己怎麼也哭不出來,叫不出來。
過了很久,宋織繁的腦子裏還是空白著,混亂著。她終於鬆開了那白色床單的一角,放佛是接受了命運最後的宣判,往後退了兩步,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目光呆滯,下意識的抱住了一邊的宋淩凡,像安慰孩子一樣,緩緩的拍打著他的背,機械,僵硬,卻還是在撐著,沒了別的舉動。
淩晨兩多鍾的城市,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精彩的夜生活結束了,所有的繁華景象終於也都走向了寂靜。隻有天還是黑色的,模糊不清的流動著一些看不見的,可怕的線條。醫院的走廊裏漆黑一片,死神走過的軌跡滿地狼藉,生的希望原來那樣明媚,可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來,生命是那樣脆弱,那樣短暫。昨天還和藹笑著的人,今天就冷冰冰的躺在了那,那雙手再也不會有讓人眷戀的溫度,那雙眼永遠永遠的閉上,再也不會張開了。
對,醫學上稱之為沒有生命體征了。再說直白一點,就是死了,死了......
眼前這個人的死亡,意味著宋織繁再也沒有爸爸了。往後的歲月裏,再也不會有人親切的如同他一般摸著自己的頭,關心,安慰。他那份永恒獨一無二的愛永遠留在了昨天,饋贈給了記憶。就好像獨一無二的某一顆流星,劃過了,隕落了,消失了,不見了。
宋織繁閉上了眼睛,摟著宋淩凡,沒有哭,沒有掙紮,放棄了掙紮,望著麵前白色的一切,僵死在了原地。
——
“織繁,工作辛苦嗎?”
“不辛苦,挺好的。我明天走了,你自己一個人多注意身體。”
“放心吧,我身體好著呢,我還得看著你家人,看淩凡娶老婆呢。”
宋織繁怪不好意思的樣子,但還是點點頭,“還得等著你的寶貝兒兒子給你生孫子。”
“好好好。”
屋子裏都是笑聲,一遍遍的回蕩......
——
回憶靠的很近,卻隻能是回憶了,宋織繁感到胸腔裏有滾燙灼.熱的疼痛燒毀著最後的意誌,昏暗的眩暈在大腦裏打轉,意識漸漸模糊,最後一撒手,徹底的失去掉了,重重的從沙發上滾過,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