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心情不太好,有點喝多了。”初子喻沒有明說,但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那我叫車帶你們回去吧。”江竹昀的心很冷,固執著不肯聽下去,也不想再沾染上和宋織繁有關的任何事情。
“她爸爸去世了。”初子喻知道江竹昀就要掛電話了,言簡意賅的吐出了這一句話,便沉默了。
去世了?江竹昀的心髒猛的一滯,許久才反應過來,話卻始終說不出口,等待著電話那邊能有聲音再響起。
初子喻看著沙發上的宋織繁,作為一個局外人,亦能深刻的體會到她的痛苦,“江師兄,你來吧,帶小花回去吧。”
帶她回去吧。這句話像是戳在了江竹昀的心窩上,好難受好難受。哽咽在心裏的話很久之後終於問出了口,“你們在哪?”
——
城市的夜又深了幾分,但路上的車很多,有些擁堵。江竹昀坐在車裏,心深似海。
酒吧的包間裏,宋織繁迷糊著終於醒了過來,看著坐在對麵的初子喻,“子喻,我們回去吧。”
“再待一會吧。”初子喻笑著看著宋織繁,有揉了揉她的長發,不做解釋,“我去吧台買點東西,買完回來我們就走。”
宋織繁聽話的點點頭,看著初子喻出了門。自己有打開了一瓶酒,沒節製的往口裏灌。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被推開了。宋織繁沒有抬頭,順手拿起沙發上的帽子,口罩,“你回來了,我們走吧。”
沒有回應,宋織繁從地上站起來,抬起頭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
對麵的人長身而立,手還搭在門把手上,穿著白衣黑褲,沉靜著一雙眼眸,望著宋織繁,沒有表情,像是畫中的人一樣。
宋織繁的站在那,目不轉睛的望著,晃了晃頭,才發現不知幻覺,也不是夢,江竹昀就站對麵。
反應過來後,宋織繁下意識的放下了手上的東西,擦幹了嘴角的酒,捋了捋散亂不堪的頭發,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狼狽,醜陋。酒精的作用湧上頭,宋織繁笑著,露出了牙齒,看著江竹昀,卻委屈的像個孩子,又有點精神恍惚,如同一個醉酒的瘋子。
江竹昀的眼裏投影著宋織繁笑著的樣子。隻是笑了沒多會,那張美麗的臉龐裂開了縫隙,一點點的碎了,落在了地上,被一種難受的表情取代,最後演變成了哭泣,再然後,撐不住了,整個人彎下了腰,蹲在地上。
這六年,除了拍戲,宋織繁再也沒有當著任何人麵哭過。包括那天爸爸離開的晚上,她也沒有。
哭泣的感覺,久違了......
一串串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劈裏啪啦的從精致的臉上掉落,一顆接著一顆。壓抑的哭聲逐漸變成了痛苦的哭喊,像是被遺忘了小孩子,偏執,委屈的大叫,希望能得到愛的抱抱。
江竹昀看著宋織繁,仍舊是麵無表情,心裏卻不再是小風小浪,那艘平衡得還不錯的船,忽然之間,傾翻了,心疼的觸感蔓延開來,隨著巨大的波濤衝上岸來,淹沒了所有自以為堅固的心裏防堤。
江竹昀走了過去,緩緩的抬起手,想要拍一拍宋織繁的肩,可最終沒有落下來,隻是選在了半空中,放不下來。
酒吧的光很亂很暗,不太能看清每一顆眼淚的去處,模糊不清的在臉上,隨便爬行。
那場痛哭,像是隱忍了很久的洪水,終於逢了一場大雨,順著天上空的風一起掉落,凶猛的衝破了這一路所有的欄杆,到達人間。宋織繁哭的昏天暗地,就好像不再有明天了一樣。
爸爸死了,真的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卡在胸腔鼻腔裏的那個巨大的核桃,終於被抽了出來,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是多麼奢侈的事情啊。宋織繁抬起頭,隻能瞧得見滿眼模糊裏,有當初那個少年彎著腰,懸著手樣子。
宋織繁不敢上前,隻敢看著。下一秒,被堅實的臂膀抱在了懷裏。再下一秒,淚水打濕了衣服,在肩頭留下的濕漉漉的痕跡。
江竹昀又一次失去了自控的能力,抱著懷裏瘦的厲害,哭的泣不成聲的人,卸掉了一身的偽裝。
從小一直以為,每個人都不是個好了傷疤就能忘了疼的人,因為畢竟吃一塹要長一智,同一個坑,決不能摔兩次。
現在明白,能牽動你情緒,被你視作生命的人,她給的疼有多厲害,忘得就多快。
或者,也可能,傷疤一直都沒好,隻是被時光的白紗布潦草的包裹,依舊鮮血淋漓,等待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