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走走逛逛了整整一個下午,天暗淡下來的時候,初子喻才試探著開口,“我叫思思和藝兒,咱們四個一起吃晚飯?”
宋織繁站在原地,微微低著頭,停頓了很久,搖搖頭,“別打擾她們了。子喻,陪我去喝點酒吧。”
“好啊。”初子喻聽到喝酒並沒有詫異,笑著點點頭,挽起宋織繁的胳膊,“你想去哪我陪你。”
初子喻說的很真誠,眉間的溫柔和上學的時候一樣。宋織繁微微側過頭,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酒吧的包間裏,宋織繁終於摘下了口罩,帽子。自從成為了公眾人物,進了娛樂圈,宋織繁再也沒有這麼放肆過。別說去酒吧,就連喝酒都是極少有的事情。
此時此刻,頭頂的燈光幻彩迷離,很暗很暗。桌上擺著幾瓶酒,還有幾個精致玻璃杯,旁邊有水果。
初子喻小心翼翼的倒了半杯,遞給宋織繁,也不知道說什麼。
誰知道,宋織繁忽然笑了,轉過頭來,眯起那雙好看的眼睛,“子喻,你不用照顧我的情緒,這段時間,麻煩你了。你放心,過了今天,我就好了。”說完,硬是裝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笑的很大聲。
初子喻微微皺了皺眉,伸手去摸了摸宋織繁的臉,“小花,你別笑了,你知道嗎?你現在笑起來的樣子,比哭還難看。”
宋織繁抿了抿嘴唇,還是那樣笑著,一滴眼淚都流不下來,悲壯都留在了心裏,無法對別人將,無法發泄,隻能用笑來填充那些缺失的情緒。
喝幹了手裏的半杯酒,宋織繁咽了咽口水,將手邊的酒瓶拿了過來,再也懶得去倒酒,對著酒瓶,灌了下去。
初子喻沒有伸手去阻攔。這些年,宋織繁過得很苦,她知道。六年前在醫院那個哭著對她說自己對不起江竹昀的少女,經曆了那麼沉浮,最終還是沒能留住自己摯愛的親人。
那種痛苦,沒人能感同身受。隻有真正見過最黑暗的天空的人,才能有放棄掙紮的無助,有壓抑住所有情緒的能力,以及孤軍奮戰,獨自承受一切的勇氣和習慣。
小時候總是不能明白,酒的味道那麼苦,那麼辣,怎麼會有人喜歡喝呢?
後來,長大了,才知道,喜歡的不是酒本身,是喝酒的過程。一杯杯的烈酒下去的時候,你和你的身體在不斷的衝突,咽下去的那一刻,兩者最終和解,永遠的沉澱了下去。
那些愛過的,痛過的,擁有過的,失去過的,都一去不返,到頭來,你要和自己和解,也隻能和自己和解。
喝了好多酒,宋織繁的意識變得模糊,卻還是固執的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天花板,像是能把它看穿,然後漏下來一縷天堂遺落的陽光一樣。
“小花,別喝了,我帶你回去吧。”初子喻終於開口,扶起一邊迷糊的宋織繁。
宋織繁搖搖頭,擦了擦嘴角,歪過頭,顯然一副醉了的模樣。她看著初子喻,認真的問著,“子喻,我是不是比上學的時候醜了?”
“沒有,你一直都特別好看。”
“是嗎?”宋織繁忽然委屈了起來,“可是我覺得,我現在特別醜,哪裏都不好。爸爸也沒有了,他我也弄丟了。”邊說,宋織繁邊看著手機的那個熟悉的號碼。僅僅是看著,不能撥出去。
初子喻當然知道宋織繁口中的他是誰。宋織繁有多愛江竹昀,她知道。
“我知道,路是我自己選的。”宋織繁說完這句話,再也不吭聲了。因為她實在是沒有臉麵去提起,傷害了他,又坐在這裏緬懷他,在最痛苦的時候等待著他的救贖。
憑什麼啊?
如此,活像個不知廉恥的垃圾一樣,令人憎惡。
宋織繁靠在沙發上,累的癱在那,閉上了眼睛,絕望的沉睡過去,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過來。
空氣,安靜了下來,酒吧的周圍好像不再吵鬧。宋織繁很努力的想睜開眼睛看看周圍發生了什麼,卻實在是太困,太累,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一下。就沉睡在了這個黑暗的夜裏,伴著悲傷,同眠。
已經快要十一點了,外麵的夜是深沉的黑色。
星月居的音樂噴泉剛剛停息。江竹昀處理完手頭最後一點工作,帶著滿身的疲憊休息的時候,手機響了。
“初師妹,這麼晚了有事?”江竹昀掃了一眼手機屏幕,接了起來。
初子喻看了一眼沙發上沉睡了的宋織繁,猶豫了一下,“江師兄,我現在和小花在一起。”
對方沉默了幾秒,才張口,平靜的說,“哦,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