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夜的雨,沒有見晴的意思。
甄藝的整整一夜沒睡,想了很久,很久,最終在手機裏定了最近一張去國外的機票,收拾好了東西,又在客廳坐了很久,出門打著傘,先去了江家。
一上午,甄藝都在江家,說出了所有的心裏話。
江父江母本就不好意思,更不會怪甄藝,想挽留,卻也沒什麼理由了。
離開江家的時候,雨還在下,甄藝拒絕了江母提出讓司機送她的好意,自己打了車,去了醫院。
江竹昀的病房,江念昀和江墨昀在。
甄藝拿著還帶著雨滴的雨傘,在病房了站了很久,眼睛一直望著床上躺著的沉睡著的人,不知有多久,才收回了目光,低低漂浮著的所有情感,終於落了地,消失匿跡,去到了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什麼也沒說,什麼話也沒留,甄藝知道,以後,江竹昀會有人照顧,也脫離了生命危險。至於,他什麼時候會醒來,甄藝期待,卻不會再等待,因為,她已經流失掉了十年多的時間,再也不敢去浪費了。
離開病房的那一刻,甄藝歎了口氣,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心頭所有積壓的沉重感情,掉落在了地上,不會再被撿拾起來。那張熟悉好看的臉,她這輩子都不會忘。隻是以後,再見麵,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甄藝繼續往前走了兩步,看見了正往江竹昀病房來的宋織繁。
——
醫院走廊的陽台上,甄藝和宋織繁站著,離得不遠,沉默了好一陣。
外麵的雨滴一直在往下落了,甄藝隔著窗,看了一會兒雨,才先開了口,“小花,我們好久都沒有單獨說過話了。”
宋織繁穿著病號服,臉色還是不太好,聽著甄藝的話,抓緊了窗戶旁邊的欄杆,沒有應聲。昨天子喻告訴她,甄藝和江竹昀本來是要訂婚了。
“我要走了,我祝你們幸福。”甄藝沒什麼想要繼續說的了,對宋織繁,甄藝能一直留存著對朋友的真誠,已經是極限了。原諒她真的不是個聖人。
“你去哪?”
“先去外麵走走,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地方,定居,換工作。”甄藝平靜的說著自己未來的打算,“也該重新開始了。”
宋織繁聽著甄藝的話,心裏有愧疚,糾結著在心裏說不出口,“藝兒,對不起。”
甄藝笑了,搖搖頭,“你沒對不起我什麼,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沒錯,江師兄也沒錯。你們才是真正要走一輩子的人。”
“我不怨你,真的,但是小花,請原諒我現在還不能對你親如姐妹。抱歉。”
宋織繁隔著不遠,看著甄藝的目光一直望著窗外,所有的話最終隻能留在心裏。
走上前,宋織繁張開雙臂,抱了抱甄藝,“一個人小心。”
甄藝再一次笑了,點點頭,重新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那把雨傘,和宋織繁擺了擺手,什麼也沒說,轉身,邁著步子,消失在了醫院走廊的盡頭。
將來要去到哪,要再做什麼,遇見誰,甄藝都不知道。她隻是明白一點,如果還想要最真實的自己,想要往後的幾十年,能快樂,現在就必須離開。放過別人,放過自己。
宋織繁看著那抹白色的影子消失在了視線裏,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後去了江竹昀的病房。
江墨昀和江念昀都認識她,隻有一邊剛剛到的江若昀是第一次見宋織繁。
見到江若昀的那一刻,宋織繁的心頭沒有怨恨湧上來。那個男人看起來很沉穩,很嚴肅,那就是江竹昀的大哥,盛華的幕後操盤手。
隻不過,這些身份都不重要,宋織繁隻要記得一個就好,他是江竹昀的大哥。
宋織繁緩緩的走到江竹昀的床邊,拉過來一把椅子,一言不發,就那樣看著,一直看著,雙手輕輕的摸著江竹昀的臉,還有肩頭的露在病號服外麵的白紗布,動作很輕很輕,不敢用一點力氣,生怕會弄疼他。
周圍有誰,身處何處,這些都可以被忽視掉。宋織繁此刻就是他的宋小花,僅僅是這樣。
你安心的睡一覺,我就你旁邊,不會走,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睜開眼,就能看見我。
病房安安靜靜,宋織繁一直坐在江竹昀的身邊,一直等。
日複一日,宋織繁搬來了病房裏,每天除了一碗粥一杯水,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做,誰勸也沒有用,就是坐在椅子上,看著江竹昀,隻和他一個人說話。
江父江母看見了,也沒有辦法。兄姐幾個問過醫生,江竹昀到底什麼時候能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