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斜陽醉幕風高遠,冰肌玉骨豢宮欄(1 / 3)

猶記洞簫吹遍徹,誰知翩袖香如故。

斜陽醉幕風高遠,煙霞青州枉纏綿。

纖腰素脂勝嬌妝,冰肌玉骨豢宮欄。

近夏的天空明淨如洗,浮動著淺談的白雲。晌午的陽光漸顯灼熱,熾烤著雪白的氈帳頂,泛起一絲絲火辣辣的味道。遠遠地望去,草原上隱隱流轉著波浪似的光暈,剛要觸及便隱匿消散。

烏珠在閼氏帳外徘徊往返,眉心緊蹙。顆顆晶瑩的汗珠順著光潔油亮的額頭滑落,卻渾然不知。緊握著的掌心一片濡濕,步履慌亂。

郡主自那夜去往上郡,已經兩日未歸。原隻說郡主大病初愈,需要好生休息,方才勸住了閼氏前往探望的步履。而今,時過數日,萬沒有病到現在還不見好轉的道理。怕是隱瞞不住了。烏珠這樣想著,無端端心中冰寒四溢。若是郡主去而不還,自己這小命怕是保不住了。不禁渾身瑟瑟一顫,倒是辜負了塞外這難得的伏暑天。隻恨自己那一時的心軟動搖,造成這不可原諒的過失。無奈事已至此,索性心中一橫,能撐一時是一時罷……再無其它辦法。

“奴婢參見閼氏。”烏珠試著放下心中多種糾結設想。提了嗓子,亮聲道。

“進來吧”隻聽得輕柔的傳喚從帳中飄出。不容多想,便應聲挾簾而入。

那絕美的金微閼氏側倚在供桌邊上的秀墊上,一襲朱羅紗繒袍,長袂及地。神色淡然,滿麵倦容。湛藍眼眸輕輕望向剛剛進來的侍婢烏珠。朱唇微啟道:“郡主可用過飯了?”

“回稟閼氏,郡主……已經用過了。”烏珠顫然頷首,慌亂地回避開金微探求的眼神。額頭又是一層潮濕。

“哦。”聞言後,上座的貴婦輕輕點頭。嘴角牽起釋然的弧度。斜睨著一雙妙目,繼續詢道“月兒近來氣色可見好轉?”

烏珠心中一頓,思來已無回旋餘地,複又噯聲回話道:“進來服用了郎中配製的湯藥,氣色較前幾日見好。”

“哦,那就好。今日太陽烈了些,帳內憋悶得緊。你不防就隨著我去看看那丫頭吧。也好有個說話的伴兒。”金微聞言麵色微露欣慰,輕輕噓出一口氣。一邊柔聲說著,一邊便稍稍整理散亂的衣襟,示意烏珠扶她起身。

隻覺得唇齒間麻木抽搐,竟然口吃起來。:“回……回閼氏,奴婢遵命。”見到金微伸手待援,慌忙一個箭步跨來閼氏身邊,撐著這豔麗的婦人娉婷搖曳,終是站立端莊。

帳外烈日當頭,馥鬱著花草濃烈香味的空氣迎麵而來,隻覺得燥熱難耐,一陣目眩。

烏珠默默跟隨閼氏一路前行,默默無語,心中一片空白。隻覺得大限將至。偶爾有蝴蝶翩翩往來,亦悄悄地隱沒在某簇草叢裏,不見蹤影。營地內一片安寧。

片刻,終是近了郡主氈寢。金微不禁加快腳步,輕挑衣裙,挾簾而入。頓時清涼繚繞,遠離了那帳外燥熱。方才駐足,欲尋看女兒芳蹤,卻不想後背一緊,渾身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奴婢該死!”這一路,烏珠滿懷心思尾隨而行,卻不想竟然撞到了閼氏。一時間隻覺得在劫難逃。遂慌亂下跪,顫聲領罪。

金微稍稍平伏驚嚇。發髻渙散,朱釵零亂。對平時甚重妝容的她來說,這樣的情形也難免生氣。正欲責備這莽撞的侍女,卻看到身著月牙白素絹裙的女兒自帷幔後踱出。笑顏如花,烏瞳清澈,氣色果然較之前幾日大好。不禁心中氣結消了大半。柔聲輕喝道:

“你這丫頭,隨了我十幾年,也該改改這毛手毛腳的習慣了。”

“奴婢知罪。”慌亂的烏珠,隻是匐在地上,顯然嚇壞了。

一轉眼,那俏麗的郡主已然來到金微身前。微微一行禮,便親昵地攙起母後的胳膊。往那備好茶水的供桌而去。

這幾日蹉跎,於烏珠來說,無非虛驚一場。但是,也就是這短短數日,改變了落月郡主一生的宿命。

時至六月,雨漸於綿長。承明殿內燭火搖曳,夜已深沉。雨水順著廡殿頂圓潤的筒瓦蜿蜒流淌,自高挑的翹簷垂落,如一串串珍珠濺落在殿前的丹墀上,暈開一圈圈清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