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可吟不顧全身濕透,她拚命朝霜蘭兒撲去,口中關切無比,急急喊道:“快去請沈太醫啊,快去啊,蘭夫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本王妃絕不會輕饒你們。”趁著接近霜蘭兒的時候,她悄然在她耳邊輕輕笑道:“你可要撐住哦。”
霜蘭兒恨得幾乎要嘔血,正欲揮開她的手,腹中急痛欲裂,仿佛要將她的身子迸開一般。她的額發間不斷地掉落下珍珠般大的汗珠,僅剩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此時秋風冰涼若霜,激起她後背汗毛倒豎,瑟瑟直抖。劇烈的疼痛如鐵環般一圈又一圈將她箍緊,終,她的手軟軟垂下,昏厥過去。
沈沐雨到來的時候,霜蘭兒已是昏迷在了醉園屋中的床榻之上。
如此狀況,他一驚,連忙上前揭開錦被,整床雪白的被褥全被鮮血浸透了,有涼風從窗縫中呼呼透進,他隻覺冷浸浸的整個人都被凍住了,禁不住顫抖了一下。
她的臉色像新雪般蒼白至透明,似是一朵被秋水澆的發烏的殘花,轉瞬便要消逝。
“怎麼會這樣?”身為太醫,即便是病情再重的病人,他也不容許自己驚愕過久,連忙上前把脈,他不忘嘴邊催促道:“快快,快去拿山參來,還有十全湯來給夫人吊住精氣。”
此時早就在王府中候產的穩婆已是燒好了熱水,並將一應物事俱準備好。五十多歲的年紀,儼然是上陽城中最有經驗的穩婆。她忍不住為霜蘭兒捏了一把汗,急問道:“這位太醫,夫人若是不醒,這孩子可要怎樣生啊。不能再耽誤了,羊水破了,又出了這麼多血。我怕孩子會保不”
聞訊趕來的端貴妃一入得醉園,便聽得穩婆如此說,當下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響亮的耳光震得寬廣的屋中每一個人都怵然無聲。
端貴妃橫眉冷豎,大怒道:“這可是堂堂瑞王府小世子,誰教你嘴裏不幹不淨!今日若是世子有事,你們所有的人全都要陪葬!一個都跑不掉!洛公公,這是怎麼回事!”
端貴妃下手極重,穩婆臉上立即漲出五個鮮紅的指印,唇角沁出一點血珠。不敢再多言,她連忙退至一邊,怯弱站著。
洛公公上前一步回話,“今日蘭夫人不慎失足落入冷湖中,這才導致意外。”
端貴妃冷眼瞧著洛公公,目光瞟了瞟一直立在身後的秋可吟,“要是讓本宮知曉,誰敢拿世子的安危玩笑,定不輕饒!”
秋可吟聽罷,麵色有瞬間的僵硬,她連忙笑了笑,拉了拉秋端茗道,“姑姑,別說這些了。我們快去瞧瞧蘭兒妹妹吧。生孩子可是女人最難過的一關了。”
這廂端貴妃親臨,那廂沈沐雨已是準備好了湯藥,他命了小夕給霜蘭兒強行灌下。
小夕被如突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她一邊哭一邊給霜蘭兒喂著藥,早已是六神無主。
可灌了許久,床上的人兒始終無一絲動靜,麵色依舊蒼白如同棉紙。
穩婆早已是急的團團轉,衣裳裏裏外外都濕透了,若是保不住世子,隻怕她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突然,她豁出去了,直挺挺跪在地上,連連叩首道:“貴妃娘娘,情況危急,有句話老奴不得不告訴娘娘,現在若是力保胎兒,剖腹取子,尚有十成希望,若是等夫人醒轉再生,隻怕大人孩子都會有危險。”
穩婆的言下之意,建議端貴妃現在就放棄霜蘭兒,保住孩子為上策。
秋可吟隱去麵上一縷莫測高深的笑容,她輕輕拉了拉端貴妃的衣擺,低低道:“姑姑,可得快些決定呢。王爺還在郊外圍獵,隻怕一時半會是趕不回來的。”語罷,她心中冷笑著,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等龍霄霆回來,霜蘭兒就隻剩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這——”秋端茗倒是有些猶豫,“若是日後霆兒知曉了,難保不會怨我。他一向都有主張。”
“姑姑,可時間不等人啊,你看蘭兒妹妹她一直昏迷著。這可該怎麼辦呢?總不能現在去問問霄霆的意思罷。這一來一回得多久?”秋可吟又道。
“嗯,容本宮仔細想想。”秋端茗思索片刻。
此時,沈沐雨心知若是霜蘭兒再不醒轉,等上片刻,端貴妃必定要放棄她,他急得額頭不斷滾落下汗水,連忙拿了薄荷往火燭上一熏,放在霜蘭兒鼻間反複熏著。
山參湯水一遍又一遍灌入霜蘭兒的喉嚨,再加上薄荷清涼苦澀的氣息不斷地刺激著。
她模糊而混沌的意識終於清醒了一分,有“呃”地一聲自她澀啞的喉間發出。
端貴妃經鄭重考慮,決定放棄霜蘭兒,她剛要開口說話,沈沐雨已是急急打斷,大喊道:“蘭夫人醒了,蘭夫人醒了,快去端催產湯來!”緊接著,他起身向端貴妃行禮,一臉正肅道:“貴妃娘娘,產房血腥乃汙穢之地,要不娘娘先行回避,在屋外小坐上片刻,敬候佳音?”
端貴妃見床上的霜蘭兒輕輕動了動,她略略頷首,凝眉領著秋可吟出了房門。
霜蘭兒心力疲乏,然求生的意識始終支撐著她,下腹不停地墜漲,往下沉,再往下沉,她用力,再用力
時間緩緩流逝,腹中陣痛一波又一波抵死衝上來,四肢百骸皆是縫隙般裂開的疼痛,渾身的骨骼似乎都“咯咯”掙開來。她痛得幾乎要昏死過去,緊緊抓著被褥的指節擰得發白。
“再去端催產湯。”沈沐雨冷聲吩咐,頓一頓,他見穩婆走遠,這才低低附在霜蘭兒耳畔,“她們都不在,我隻問你,若是有什麼不測,夫人要自保還是?”
霜蘭兒猛地抓住他的衣襟,大口大口喘息著,仿佛要將所有新鮮空氣都吸入腹中般,“不會有事的。我的紫檀五鬥櫃第二層抽屜裏麵有一盒金針你按我說的去做!”
沈沐雨臉色一青,霎時雪白,“你要開頂穴凝力?不行,這太危險了。”
她死死用指甲扣住他的手臂,“聽著,我不想死,孩子也不能有事。你快去,我有把握。”用力將他推離,她整個人瞬間軟下去,伏在床上喘息不已。唯一的信念便是,她不能死,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