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起。來人並未等人去開,而是直接進來。
秋庭瀾眉間尚掛著幾絲薄雪,他解開黑裘披風,自懷中取出幾個熱包子遞給龍騰,“半夜三更的,隻有這個了。”見霜蘭兒醒轉,他俊顏一滯,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在瑞王府的遭遇,他多多少少知道些,如此多變故,如此多災難,七尺男兒未必能頂住,何況她一名弱女子。
龍騰將包子送至她唇邊,勸道:“多少吃一點,等會天亮我們便進城。”
秋庭瀾疑惑道:“霜蘭兒認識她的人不多,喬裝下也許能蒙混過關,可少筠你要如何進城?龍霄霆手下的護將可不是吃素的,人手都有一張圖,防的就是你。”
龍騰笑笑,“我已經想到了辦法。”
秋庭瀾又道:“我另有一件事疑惑不解。霜家誅九族的詔令下達後,當即官兵便將霜家圍了起來。霜連成罪責之首,定明日於斬首,而霜蘭兒其他的家人親屬,我打聽到今日毒酒便會賜到。我不明,為何官府獨獨沒有查到霜蘭兒這個人,任她在外?難道是龍霄霆有意隱瞞?”
龍騰搖搖頭,“沒有這麼簡單。當日龍霄霆強納霜蘭兒為妾,彼時霜連成尚是通敵叛國的死罪,為了防萬一,當時端貴妃就將她的身份抹去,偽造了一個新身份。”
“我姑姑?”秋庭瀾微驚。
“嗯。未雨綢繆,秋家素來擅長。”他答。
“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姑姑她點破,豈不是”秋庭瀾麵露擔心。
龍騰淡笑,“不會。秋端茗不敢,否然牽出她當年偽造身份的事亦是欺君。她斷斷不會為了趕盡殺絕霜蘭兒鋌而走險。”頓一頓,他的聲音驟然清冷如碎冰,“我父王果真是病死的?我娘呢?隻怕也共赴黃泉了?”
秋庭瀾歎了一聲,“我不瞞你,柳良娣聽聞太子薨逝,自知難逃一劫,第二日在獄中自盡了。”
龍騰的聲音沉靜得似乎不是自己的,“我早料到了。”忽覺臂上一緊,低頭去看,原是霜蘭兒正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淚水溢滿她的麵頰,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之上,那溫度,似能將他燙穿。他輕輕按住她的手,“逝者已逝,還活著的人,我們應該盡力去爭取。我要麵見皇爺爺,無論如何請皇爺爺給我一個期限,案中有案,若有隱情我必能查個水落石出。”
轉眸,他問秋庭瀾,“我父王暴斃,緣何能牽扯出霜連成參與謀害太子妃一事?實在詭異。”
秋庭瀾道:“說來真巧。當時東宮亂作一團,有宮女不小心打翻了西域進宮的掐絲凝翠雙耳瓶,哪知瓶中另有機關。竟尋出了奇毒——火寒毒。而配製此毒之人,正是霜連成。”
火寒毒!
如此熟悉的名稱。霜蘭兒思索片刻,驚道:“天,那不是秋可吟所中之毒麼?怎麼會?”
秋庭瀾接過話,道:“的確。當年太子平庸,而年少的龍霄霆正值豐茂,頗得皇帝賞識。太子憂心自己地位不保,處心積慮想要抓住龍霄霆的把柄。正巧出了家姐秋佩吟與龍霄霆這段事,太子將家姐與龍霄霆關在一處別院中,本想讓他們兩人寫下口供,再將這等宮闈醜聞公布於眾,令龍霄霆永不能翻身。哪知關了一個月都無果。具體情況,我並不清楚。後來,姑姑動用了秋家全部的力量,終於找到了關押他們的所在。我記得很清楚,那一日我親自帶了衛隊殺入別院之中,我先去救龍霄霆。舍妹秋可吟則是去救家姐,哪知她趕到的時候已然太晚,太子的人已是將毒藥灌入家姐喉中,舍妹前去搶奪時,隻是掌間沾染了一點,從此毒液侵體,便落了一身的病,無法治愈。你可想這火寒毒有多麼烈性。聽聞中毒者更是痛不欲生。”
頓一頓,他似想起沉痛往事,狠狠閉一閉眸,“我隻記得,當時家姐痛得渾身抽搐,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咬破十指在青石地上寫下血書,承認一切皆是因自己寂寞勾引龍霄霆。一切皆與龍霄霆無關。我記得皇帝趕到時,家姐已然斷氣。事至此,皇帝隻得作罷,不再深究。可恨的是,火寒毒在脈息中找不到絲毫痕跡,誰也無法證明太子下毒。想不到這麼多年後竟還能找到火寒毒放置火寒毒的瓶子十分別致,順藤摸瓜查到了霜連成”
秋庭瀾語至此,他望一望霜蘭兒,“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也許你爹爹”
“真是我爹爹配製此藥麼?”霜蘭兒麵容如梨蕊含雨,一點一點慘白。問這話的時候,她心底突然劃過絕望的黯然,也許真是她的爹爹配製的火寒毒。會不會當時便用了她的血作毒引,所以也隻有她的血,能做藥引會不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