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支喜燭在床頭幽幽點燃時,土窯中益發亮堂,明光無比柔和。
他轉身,將她扶起摟在懷中,淺笑盈盈道:“怎樣都是嫁了,現在你就委屈點罷。要是以後還有機會,我給你補辦個熱鬧的儀式。”
他摟緊她,略略俯身,“一拜天地。”
似想了想,他道:“嗯,二拜高堂就免了罷。反正咱倆現在一樣嗬。”
接著,他又扶著她坐在了自己的對麵,他的額頭,略略低下一點,輕輕抵上她冰涼的額頭,“霜霜,這樣就算是夫妻對拜,好不好?”
“告訴你啊,我可不是那麼好甩的,進了我的門想要出去可就難了。你可要想清楚了哦。喏,你不出聲反對就算是同意了啊。”
提高些許聲音,他柔聲道:“夫妻對拜。禮成!”
清淩淩的聲音,在暖融融的屋中飄蕩回旋。
他輕輕鬆開手,而她就這般柔弱無骨地倒入他的懷中,無聲無息。
他笑得與平常一般無賴,“瞧你,自己投懷送抱,這麼猴急,還真不害臊。”臉上雖是凝著笑意,心底卻慢慢泛起一縷哀傷,夾雜著一絲無望。他的手指握著她,一分一分握緊。
舉目凝望著她,燭影搖紅,將一抹淺紅明紅映在她的臉頰上,甚是溫暖,似添了一分生氣。他的眼神閃過一色微藍的星芒,像流星炫耀天際,轉瞬不見。
突然,他用力攥緊她的手,在她右手腕處狠狠咬了一口,那樣用力,直至咬出兩道深深的齒痕,紫中帶青,青中泛白。
“這樣就好了,留個印記。若是生生世世也好找到你”
他摟過她的身子,將下頜抵住她柔軟的發頂,一滴清淚斜斜從眼角滑落,滴在她大紅色喜服之上,迅速被吸收的毫無蹤跡。他一直抱著,不曾鬆開。
紅燭,燃燒了大半夜,燭淚垂垂凝結如一樹燦爛的珊瑚樹,那淚跡仿佛亦是愉悅的。
“霜霜,再等等天就快亮了。你別擔心,會有辦法的會有的你一定要等著我,堅持住”
過了片刻,他終於鬆開了她,將她放置在了塌上,小心翼翼地,不願讓她有絲毫的磕碰。可他自己起身時卻不慎碰到了床頭盛水的瓷盆,“哐啷”一聲,瓷盆掉地,碎成千片萬片,水灑的到處都是。
飛濺的水花,將兩支快要燃盡的紅燭驟然熄滅一盞。
“嗤”地一聲,一縷細密的黑煙嫋嫋升空。
他驚愕轉身,怔怔望著,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民間風俗,一雙紅燭燃燒至天明,同時熄滅,以示夫妻舉案齊眉,白頭到老。可現在,獨獨滅了一盞會不會是
這樣的認知,像是一道閃電般直直劈入他的腦海中。
他突然有些心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對了,天快亮了,他要去準備東西。他還要去弄些粥給霜霜喂下
走了兩步,他忽然想起來滿地都是瓷盆的碎片,萬一霜霜突然醒來,萬一她突然能動,萬一她翻身自床上摔下來,豈不是會被那些碎片刺傷?想到這裏,他趕緊退回兩步,蹲下身子去收拾。鳳眸中滿滿盛著空茫,兩隻手胡亂劃著,瓷片破口鋒利,紮破了他的手指,血汩汩流了出來。他舉起雙手,怔怔瞧著,看著血湧出傷口,正沿著手指流過掌心。
他滿手都是鮮血,滿眼都是紅色,這時才感到恐懼。
錐心刺骨地痛,他全然感受不到,隻覺自己胸口窒悶得仿佛要炸開一樣。他蹲在地上,四處摸索著,繼續撿著碎片。可是他的眼前漸漸模糊了,看不清東西,漸漸什麼都看不見。染滿鮮血的手在地上胡亂劃著。
而秋庭瀾方打聽到龍騰下榻之處,聽到裏邊有動靜,他大力將門撞開,進去的時候便看到了眼前這副狼藉的景象。
他一步跨上前,將龍騰自地上狠狠揪起,“少筠,你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沙漠的夜晚有多冷,你知不知沙漠的夜有多黑,根本無法分辨方向?!我冒著凍死、迷路的生命危險,趕來這依瑪罕吉鎮,可你卻在這裏做什麼?!你想死麼?你想就這麼死麼?!”
龍騰整個人在秋庭瀾大力搖晃下,終徹底清醒過來,轉眸望著榻上昏睡的她,他這時才感到疼。他的手,他的心,他整個人,痛得撕心裂肺。
這個世上若是沒有了她,他算什麼?他又該做什麼?
默默發一會兒呆,秋庭瀾已是將他指上的傷口包紮好。望了望一身喜服的霜蘭兒,秋庭瀾心中自然明白發生了什麼,喉間溢出一絲哽咽,“少筠,如今祥龍國你回不去了。你可有什麼打算這裏如此荒涼又沒有太醫”
龍騰緩緩道:“我早就聽說,依瑪罕吉鎮再往西去,有座朝聖山,山頂住了位神人,此人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每年到了秋天的時候,來自四麵八方的信徒都會蜂擁而至。傳說,一步一跪,一跪一扣登上兩千九百多級台階。感動了神人,便能滿足你一個心願。我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