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二,北夷國納吉雅郡主跟隨祥龍國皇家儀仗隊伍一同撤返上陽城,宿驛館,以使臣之禮待之。
十一月初三,一輛朱紅色油壁車,懸掛著與紅正對的青色繡花簾子,奢華至極,停在了驛館門口。陽光底下,秀簾自然生澤,仿若虹霓。一應駕馬侍從共八人,整齊立著。
路人紛紛揣測,瞧這奢華的排場,都快趕上公主的儀仗了,也不知是來接何貴客。
少刻,霜蘭兒一襲北夷國裝扮,自驛館中出來。陽光燦爛如金,她撩開簾子,一張冷絕豔絕的臉龐迅疾閃過,“去瑞王府。”
馬車緩緩駛離,走上了鬧市中的青石板路,“咯噔”,“咯噔”的聲音像是一路伴著輕快愉悅的歌聲。
不多時,馬車嘎然停住。
瑞王府之中,早有宮女小廝侯在門前,他們剛想上前攙扶,霜蘭兒風姿卓越,已然輕巧躍下高高的馬車。
洛公公與秋可吟亦是在門前等候,以示對北夷國使臣的尊重。見到霜蘭兒下了馬車,秋可吟似一隻展翅的蝴蝶般撲了過來,牢牢拉住了霜蘭兒的裙擺,含喜道:“納吉雅郡主肯大駕光臨,不勝榮幸。我怎都沒有想到,郡主竟然肯為王爺瞧眼病,王爺他這兩年來,我替他傳遍禦醫可”話未說完,一行熱淚滾滾落下。
霜蘭兒頭上戴著狐毛氈帽,麵前垂下無數細碎晶石略略擋去了她的容貌。那日晚宴中,隔得稍遠,她沒有仔細留意秋可吟。眼下細瞧,隻見秋可吟一身月白青色的雲天水留仙裙,發間綴了一朵朵米珠絹花,在日光下瑩透著一絲一絲折出冰晶般的光色,襯得她整個人楚楚可憐。
兩年的光景,秋可吟雖不複從前的病容,麵頰之上多了幾分紅潤。可惜的是,她眉宇間終究掩不住失意,許是這兩年因著龍霄霆的眼盲費盡心思。她整張臉尖削而憔悴,眼角,已然有細紋橫亙其上。
她的碰觸,令霜蘭兒心中一陣厭煩,麵上卻不露出一分異樣,隻是淡淡道:“瑞王驍勇善戰,能者也。如今患有隱疾,若是能替瑞王效勞,亦是表我北夷國一心和平的誠意。我格日勒部落生死追隨風延可汗,替可汗分憂亦是應該。瑞王妃不必客氣。”
洛公公上前附和道:“一早就聽聞郡主獲封勇士稱號,眼下見來當之無愧。身為女子卻能心係國家,令人欽佩。”
秋可吟聲如黃鸝滴瀝啼囀,溫婉笑道:“府中一應已然備好,郡主請。”
霜蘭兒頷首跟隨,她不語,眼神將周遭之人一一留意。一別瑞王府兩年有餘,記得她離開時尚是初秋,如今已是第三年的初冬。
依舊巍峨的府門,“瑞王府”三字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分外耀眼。記憶中的鵝卵石小路,所通向的冷湖亦是從前的模樣,波光粼粼中泛著清冷的光澤。一切都與她記憶中無甚分別。她緩緩走在了瑞王府中,曾經熟悉的路,她要裝作從未走過,曾經因著長日寂寞看遍了風景,如今她要裝作第一次見,眸中滿是驚訝之色,她讚道:“想不到南地王府如此奢華,我以為墨赫皇庭已然氣派,不過比起精致如畫的庭院水景,還真是各有千秋。”
秋可吟微笑著。她跟在了霜蘭兒身後,眸中異色愈來愈濃厚,其實自晚宴起這納吉雅郡主突然提議要為霄霆治眼時,她便心存一縷疑惑。納吉雅郡主不過是第一次見龍霄霆,緣何願意出手相助。且這納吉雅郡主醫術頗好,當場就治好了方將軍,她不得不心存芥蒂,畢竟從前霜蘭兒便是妙手醫女,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更可況,眼下她跟在納吉雅郡主身後,瞧著那背影與霜蘭兒當真是如出一轍,不過是多了分英姿硬氣。
如此想著,秋可吟已是吩咐洛公公道:“哦,對了。本王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既然納吉雅郡主這般喜愛庭院水景,不若住醉園罷。園中有湖,此時又逢梅花新綻,想來郡主一定會喜歡。”
醉園?洛公公一聽,當即一愣。方想說話時,秋可吟已然遞來淩厲的眼神。他隻得頷首應下道:“是是是,醉園中日日都有人打掃,寬敞幹淨。納吉雅郡主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