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喜歡我什麼(2 / 3)

低首,他滿懷憐惜地瞧著手中一枚香囊,眼神頓時寧靜柔和下來,平靜溫柔好似一潭秋水,明澈動情。可惜那目光半分都不落在秋若伊身上,隻凝神遠思,似乎沉浸在久遠美好之中。

他聲音極輕,帶著慵懶的語調,似說給她聽,又似說給自己聽,“別拿自己和她比,你不配!”

那一刻,秋若伊恨得幾乎要嘔血,腦中急痛欲裂,似要迸裂開。她不配!她所有的努力就換來一句,她不配!別說是得到他的關注,就是連與霜蘭兒相比的資格都沒有。他竟然如此說,竟然如此刺傷她!

她緊緊攥著袖口,幾乎要將上好的金絲扯出來,她咬牙,隻將所有的委屈盡數吞下,“皇上告訴我,究竟我哪裏做的不好。否然,我無法死心。”

龍騰還是那樣淡薄的口氣,“我給你台階,你卻不下。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頓一頓,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兩年多前在洪州時,我查過你。”

她愣住,“皇上為何查我?”

他微笑,“霜霜身邊的人,我自然要查清楚。”撿了張凳子坐下,他幽幽抿了口茶,“從前你叫做玲瓏,從小被雜耍班子老板領回家中養。雜耍班子老板沒有女兒,待你格外好,班子裏上上下下都捧著你,寵著你。可是——”

秋若伊目光驟然一跳,屏住氣。

他又抿了一口茶,“嗬,我打聽到這家雜耍班子的老板原本是有女兒的。若不是六歲時溺水而亡,隻怕現在與你一般大了。”

她冷聲,“皇上是什麼意思?”

他淡淡一曬,“沒什麼意思,都過去這麼久了,誰還能查出真相。我隻是想,若是這雜耍班老板的女兒沒有溺斃,當初他們會不會將你捧在手心裏養著。或許,他們對你好,隻是寄托對女兒的思念。畢竟,你與他們的女兒正好同歲。”

她不語。

他繼續,“後來,到了十多歲的時候,你的好運來了。洪州民間傳說,方進益有三房夫人,給他一共生了九個兒子,命中無女,有高人算命的說他會遇上一個小女孩,領養回家從此運道順暢,富貴登極。嗬嗬,真是無巧不成書,偏偏沒幾日後就遇上了你。”

她死死咬住唇,氣息不穩。

他一手撐住太陽穴,眸中略過一抹銳利,“我在想,如果方進益算命時恰好被人瞧見。繼而才有了後麵一出戲——”他沒有再說下去,伸出一手輕輕在眼前翻了翻,他仔細瞧著自己修長的手指,似是感慨,“秋若伊,你說人的運氣這種東西怪不怪?有的人呢,真的是天生好命。但是有的人呢,她的好運是靠自己爭取。”

不再說下去,他抬眸,看著她的眼光有些森冷。

她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隻以空茫的目光平視龍騰。

腦海中,突然想起霜蘭兒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隻要做了虧心事,必定害怕鬼敲門!”

她怕麼?

她有沒有做過虧心事?幼時模糊的記憶中,唯有一件事她印象最是深刻,無數個日日夜夜,即便想忘也無法忘卻。六歲那年,一名小女孩紮著可愛的羊角辮,玩耍時不慎掉入後院的河中。她看見了,她親眼看見那小女孩在河中掙紮,拚命呼救,她看著那小女孩向她伸出手。她其實想去救,她也想喊,可不知為什麼,她想起那小女孩有爹娘疼愛,有過年的新衣裳,有可愛的玩具她最終沒有喊人,隻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孩沉入水底,水麵上隻餘一圈圈漣漪。

那一年,她隻有六歲。她看著雜耍班主的女兒溺斃,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從此,正如龍騰所說,她受盡了疼愛,隻因那逝去的小女孩。隻因雜耍班子老板將她當做自己逝去的女兒。

是因為愧疚麼?瀘州她瞧見一名小女孩失足落水,她奮不顧身去救,她是想彌補當年自己的漠然麼?也許是的。

她想起了,十多歲的時候,她第一次懂得戲子的含義,她懂得了旁人鄙夷的眼神。她想,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擺脫戲子的身份。

是她的機遇麼?她在寺廟中陪師姐們求香,讓她聽到了算命之人對方進益所說的一番話。

是麼?正如龍騰所說,她的好運,來自於她的爭取,真是這樣的麼?

其實是的!

上天還是眷顧她的,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疼愛、地位與金錢,方進益將她寵到了天上去。正因為感激上蒼給予的好運,她對身邊每一個人都好,盡力去幫助他們。

她有很多朋友,那樣多的人都喜歡她。

她以為她的好運會一直延續下去,她一定能找到一個不凡的男人。

可是,她的運道終究在遇到了龍騰後,徹底結束。

她想起了,她曾經問過霜蘭兒,若是霜蘭兒無意於龍騰,那麼她會去爭取,所以她想將繡球拋給龍騰。

是天意麼?是上天不肯再給她眷顧了麼?還是說上天要懲罰她六歲時犯下的錯誤?不,不可能的。她已經做了那樣多的補償,她幫了那樣多的人,她那樣好,她欠的早該還清了。

許久,她壓抑住心頭澎湃的感受,靜靜望著龍騰,“皇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所說的,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小,很多都記不清了。而且,皇上不過是推測罷了。”

他轉首,並不在意,“這些都不重要,我也不關心。我隻是不想你與霜霜走得太近。”

她忍氣吞聲,“我真心待蘭兒,從無”

他冷笑,突然轉移話題道:“秋端茗死的那天,有人瞧見秋可吟從正門匆匆逃離。可竹青卻是在後院溪中溺斃,死前曾遭受重物撞擊頭部。試問?秋可吟如果在後院殺人,為何不走後門離開,反而要從前門走呢?舍近求遠,這是何道理?”

她的神情在瞬間灰敗,他是那樣敏銳之人,她若是狡辯,又豈能逃過他的眼。隻怕真相早已在他心中。

“撲通”一聲跪下,哀哀眼波在陽光明媚下似有淚水輕湧,她淒然道:“皇上,那晚竹青知曉蘭兒陪秋端茗守靈之事,若是她不死,早晚查到蘭兒頭上。我全是為了你,為了蘭兒。我一片苦心,你以為,殺了人我不害怕麼?我夜夜都怕得發抖,我向誰去訴苦?可若竹青不死,有危險的便是蘭兒。”她跪著向前一步,拽住他的衣擺,“我全都是為了你,求你,別這樣對我。”

他仿佛沒在聽,抽身退開幾步,隻淡漠道:“下嫁慶唯生,我可以給予你極大的榮耀。哪怕你想要受封郡主頭銜都行。”

她神色艱澀,“我不要嫁給他”

他冷聲,“聖旨已下,不遵便是抗旨,你自己掂量。”

“是麼?你這麼絕情。”這一刻,秋若伊的神情瘋魔癲狂,原本嬌豔的臉龐瞬間崩潰,“你隻愛她一人,是不是?再也沒有可能接納其他人?”

他默認。

她突然不可遏製地大笑起來,指著他長久笑著,那笑聲竟令人毛骨悚然。

龍騰眯起眼,有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良久,她止了笑,厲聲道:“聽說你正派人四處尋找君澤,從冬日尋至春日,一點消息也無。”

他渾身狠狠一怔,驟然轉過身來,狹長的鳳眸直視著她,厲聲冷喝,“難道,是你!”據他推測,君澤是被熟人帶走,可是他真的沒有想到會是秋若伊。那樣的情況下,殺了人情況下,她竟能鎮定自若地去帶走君澤。他到底還是小瞧了她,她遠比他想的更可怕。她如此難纏,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惹禍上身。如今真真是甩不掉。

她抹了抹臉頰,方才淚水將她麵上脂粉衝開,猶如豔鬼般,她隻冷笑道:“你以為呢?你以為我真會坐以待斃,等你看你們兩人濃情蜜意麼?”

“你!”他薄怒。

“嗬嗬,是你負了我!當初你需要登上皇位,你需要我幫助蘭兒,所以你才答應給我機會。如今你利用完我,我也替你做了這樣多事,現在你想一腳踢開我?!你做夢!”她迎上去,目光毫不畏懼。

他眸底驟然血紅,突然伸手狠狠捏住她的下顎,“你想威脅我?拿君澤威脅我?”

她苦笑,“是你逼我的。愛屋及烏,誰叫你愛慘了她。若是君澤有個三長兩短,你覺得她還能活下去麼?”

她還能活下去麼?這話似觸動了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經。他從來隻想她好好活下去,若是沒有了君澤,她該怎麼辦?那他一切的努力都成為泡影。讓她一人孤零零活在世上?他不敢想

突然,他大掌一揮,將秋若伊推到在地。

她吃痛,哼出聲。

他將指節握得“咯咯”直響,突然他自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上前一步橫在她脖間,“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

她咳嗽幾聲,猛地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並不將鋒刃寒光放在眼中,“我若沒有預先籌謀,又怎敢與你挑釁?不妨告訴你,若我死於非命,不出三日你便會見到君澤的屍體。你要不要試試?別逼我!”

他額上青筋突突跳著,薄薄的嘴唇緊緊抿住,狠狠一掌擊在花架上。隻見那花架頓時散了一地。而他的麵色因為憤怒變成赤紫。

片刻後,他平靜下來,似是安慰自己,“朕是天子,擁千軍萬馬,想找一人還不易麼?”

她眼中浮起一縷快意,連連冷笑道:“皇上您已經找了兩月餘。若是有線索,您早就找到了。想當初,秋家找我用了整整十九年。嗬嗬,十九年我可不敢說,可是五年八年的,我還是有把握的。皇上隻管慢慢找。看看是你先找到,還是我藏的好。哈哈——”

他不語。

目光落在她身上,良久,眼中盡是複雜的意味。他隻是一語不發。是的,他找了許久,能用的辦法都用盡了。他的確找不到。其實也不是他找不到,而是她有心藏匿。祥龍國這麼大,藏匿一個孩子其實也容易。

五年,八年,甚至更久,他根本沒有這樣多的時間去找,他沒有這樣多時間與她耗。他真的沒有時間

抬一抬眼,他望著秋若伊,突然問:“你喜歡我什麼?”